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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夏婆婆教江辞针线女红和洗手羹汤时,江辞常常扎着手指、烫着手背,不由得为夏婆婆的一双巧手惊叹不已,夏婆婆却笑盈盈地说:“要说针线活和做菜的手艺,倒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娘亲。”
江辞有些伤心,也有些憧憬。
她想:要是娘亲在世,那该多好啊。
夏婆婆又说:“你娘可是个大好人啊,在怀着你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下河救人,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孱弱。生产时又败坏了气血,当天便撒手人寰了。唉……”她抹了抹泪,“可怜的孩子。”
后来有不止一人劝说江秋声,让他趁着年轻,续弦要个儿子,曾经沧海难为水,江秋声与虞秋月琴瑟和鸣,哪里还会倾心其他女子呢?索性借口道:“江某有阿笑、阿辞足矣。”
那人又说,终究是个女娃娃。
江秋声不悦,简简单单“送客”二字便表明了立场。
从此再无人前去说媒。
江秋声会带江辞去视察民情,遇到问题时会主动询问她的看法,倘若他觉得她说得对,便按照她的想法来实行。
江辞便一直以为自己的意见是举足轻重的。
直到江秋声去世后,她才明白:原来她的意见不是那么重要,多数人会对她的意见视而不见,更有人会直说“不过是妇人之见”。
江辞怅然若失:就因为我是女子吗?
她离开太守府,魂不守舍地在街上游荡,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头,一个妇人将一块玉佩塞进她的手中,笑言:“阿辞啊没事,会好起来的,你看看你,东西掉了都没发觉,我在你后面喊你好久都没反应。”
“谢谢婶。”江辞麻木地接过玉佩,摩挲着玉佩上面的龙纹。
是时候准备了。
夜深,天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蒙面黑衣人在街巷飞速地游走着,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废的宅院门口。
苏府。
“小姐,真的要进去吗?我听说这里闹鬼,怪瘆人的。”说话的这人是云桃,那另一人自然就是江辞了。
江辞不置可否,反而观察了一下四周,最终挑选了一处稍矮的围墙,三下五除二地翻爬进去,然后给云桃开了门,待云桃进门后又轻轻关上,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还好闹鬼,不然苏府若一片狼藉,就不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了。”
东越人民对鬼神一直是持有敬畏之心的,所以苏府在荒废那么久的情况下,府中珍宝竟无人敢盗,保留完好。但江辞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珍宝,而是想找到应试文牒。
三年前秋闱放榜,苏家独子苏昌于乡试喜中举人,一时间风头极盛,一日出门会友,三日未归,苏家连忙报官,官差搜寻了月余,依旧不知所踪,因此苏昌就成了失踪人口。
苏老爷苏夫人念子成疾,先后离世,着实可怜。
东越律法规定,失踪人口可保留五年户籍,这案子是江秋声经手,江辞便也记下了。
苏家本就是书香世家,苏昌中了举人,如果没有失踪的话,肯定会在次年参加会试,礼部应该早就送了应试文牒过来。
皇家的东西平民不敢损坏,应试文牒想必仍在苏府里安安静静地躺着。
应试文牒作为考生的唯一通行证,十分重要,江辞想要参加科举考试,必须得到它。
江辞这个行为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云桃也不禁头皮发麻,再三确认:“小姐,先不说替考乃是大罪。如果被陛下发现真实身份,那就是欺君啊!”
江辞道:“我也没办法呀,剑走偏锋试试咯。”
云桃嘟起了嘴,她这个小姐呀,从小就古灵精怪、离经叛道,偏偏江大人还纵容着她,她呢奇怪得很,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安静时如娇花照水,等到上蹿下跳时,又无比调皮顽劣。一会上山打猎,一会青河凫水。一会想骑马,一会想练剑。一会想学诗,一会想学兵法。十八般武艺就没有她不想沾染的,偏偏她又是这块料,学啥成啥,见者无不惊奇。
有人还感叹道:“阿辞这孩子才多大呀,学啥都有模有样的,可惜了,若是男儿身,假以时日,必能出将入相啊。”
小江辞听见此话,高傲地仰起头,像是赌气似的说:“女儿身又如何?我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随着年岁渐增,再加上江秋声染病,江辞也变得沉稳了不少,不似小时那般桀骜,但偶尔还是少不了那股少年意气。
比方说现在。
但谁还没有衝动的时候呢,毕竟是自家小姐,既然她有了这股衝劲,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依着呗。
云桃深吸一口气,急忙跟在了江辞的身后。
苏府近三年无人居住,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灰尘仆仆,不时还有怪风肃肃,吓得云桃一直抓着江辞的手臂不敢松开。
江辞掏出火折子,吹出了一缕火光,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要一直想着,便不害怕了。这些恐怖之物,本就是人臆想出来的。”
云桃点了点头,却仍不肯松开手。
苏昌作为独子,应当住东厢房,从苏老爷苏夫人爱子情深的表现来看,苏昌的房间应当是风水位置最好的一间,再加上上一世已经来过一次,所以江辞准确无误地走进了苏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