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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昌没有隐瞒,如实奉告:“苏某全名苏昌,也是青阳郡人氏。”
“如此可不是巧了吗?”江辞轻笑道,“只是你既是东越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呢?”
苏昌重重地叹了口气:“此事一言难尽,等回了青阳郡,我亲自登门谢恩时,再向恩人诉说清楚。”
他们萍水相逢,第一次见面,他不愿意全盘托出,留个心眼也正常。江辞没有继续追问,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诊脉上来了。她查探着他的脉象,又观察着他整个人的状态,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苏昌看到她这个表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恩人,我这伤是不是难以痊愈了?”
江辞微微摇头,并没有急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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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昌愈发着急,眼神中溢着绝望,“难道我命不久矣?”
江辞还是摇头,不久后缓缓开口:“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俱裂,危在旦夕。”
“果真没救了吗?”苏昌瞪大着眼睛,无意间嘴角又渗出一排血。
“倒也不是无可救药。家父生前多研究丹药,为我留下了一粒赤妃丹,此丹药效赛过仙丹,凡受了内伤,或是败坏根本,隻消服用小小一颗,便能药到伤除,不过製炼此丹的原料格外珍稀,工序繁琐,世间仅此一颗,不到命悬一线时万不可使用,可谓是家父为我留下的保命丹。”
江辞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下了,看到苏昌眼里的渴望,又故弄玄虚地说道:“我与你萍水相逢,本不舍得将赤妃丹拱手送与你,念在与你是同乡,又机缘凑巧的份上,我可以忍痛割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听到你说‘别杀我’之类的话语,为防万一,你须得向我坦白你前往北姜的动机,又是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昌嗫嚅着嘴,思索再三,最终不再隐瞒:“天泽十四年秋闱放榜,我于乡试考中举人,本是合家欢喜之事,可惜我交友不慎。那日,好友约我出门赏花吃蟹,我应邀赴宴,喝了几口酒后,便觉得头晕目眩,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马车上,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再后来我便被他们带到了北姜,脚上拴了铁链,被强硬要求为他们办事,我是个文人,在建筑上颇有心得,他们便命我为他们设计城郭,日出而作,日落也不能息,比流放还不如。我都尚且如此,那些体力劳动者更甚,锤石浇土、样样都做。后来我才发现,这些与我一同受苦的人几乎都是从东越掳来的,他们来自东越各地,男的女的都有,大多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江辞也震惊了:“你是说,掠卖?”
苏昌点头:“这是个有纪律有组织的团伙,他们前往东越,无孔不入,百姓一旦落单,无论男女,便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承霖不由得好奇:“这就奇怪了,若是平常的掠卖团伙,一般会选择黄发小儿为掠卖对象,怎么这个团伙专门挑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苏昌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不由得有些疲累,喘着休憩了片刻,才继续缓缓道:“他们掠卖人口,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为了修筑城池。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自小熟读墨家之言,对守城之事颇有研究,秋闱放榜,又是实打实的第一名,因此被有心人盯上,设计将我掳了去。北姜自古以来便对我东越国土虎视眈眈,此番大肆俢固城池,想必贼心不死,我深觉此事不妥,想逃回东越禀告陛下,无奈他们看得太紧,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直到前段时间,怀意公主出使东越,回北姜后便召见了我,并把我奉为上宾,对我处处优待,我这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他们见我出逃,对我穷追不舍,混乱中我被人打伤,滚下了山坡险些丧命,幸好是晚上,他们没寻着我的下落,我这才一路奔逃来到这里,无奈伤势太重,摔进芦苇丛中,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江辞听着苏昌诉说他的遭遇,不断地与上一世的场景进行重合迭加,如果苏昌所言不虚,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东越这些年屡屡有人失踪,难道都是被掳到这里来了?
怪不得上一世苏昌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拦住李承贺的仪仗,拆穿江辞的真实身份。毕竟在他的眼中,他被北姜掳了去,饱受苦难,江辞却顶着他的身份在东越如鱼得水,成为国之重臣,实在不叫人多想。
他恐怕就是把她认成了背后的主谋。
“苏昌。”江辞慎重地唤了他的名字,“此事事关重大,你确定没有胡说?”
“我本是将死之人,若不是遇到了你们,若不是知晓你们是东越人,想着你们既是我的同胞,必不会害我。否则,便将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哪里还敢空口宣之呢?”苏昌嘴角又渗出一排血,缓缓举起了右手,眼神坚定地回答说:“我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江辞思索再三,最终把目光投向李承霖,寻求她的意见,李承霖面容严肃,却也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江辞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纯白色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圆圆的殷红的丹药,把它递到苏昌手中,郑重其事地道:“赤妃丹仅此一颗,现在我把它赠与你,我见你心忧国民,若能保住你的性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