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林寒初愕然从片刻恍惚中被打断,她才迫使自己回过神来,赶紧闭了闭双眼,以冷静观画的心境再去审视画卷:如传闻中一样,《早春图》是一幅名副其实的大中堂,宽三尺高五尺给人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当悬挂于墙上之后,的确很容易让人有身临其境的错幻。
林寒初上前几步伸出两指,沿着画面缓缓在半空中移动:“从画面最下方的巨石延伸而出,经过‘之’字迂回布局,铺设出中间的松植岩壁、流水楼阁,继而隐入叠叠云雾之中,最后在画卷最上端再次出现‘之’字远山,漂浮在若虚似幻的云雾之上。在布局上,郭熙的做法和其他名家相类似,上下留天地,中间大山堂堂, ‘十字’章法将画面撑得饱满丰富。”
柳若眉尖亮的嗓音在一旁道:“所以你看出什么了?”
林寒初摇头:“从构图上来看,并没有太多刻意之处。”她凝视了一会缓缓又道:“空间感官上,这幅画讲求进深幽远远近难测,近景是硕大的窠石上挺拔的古松,石头轮廓线条粗犷之中层次丰富,笔势侧卧,较为宽粗,两株巨松的枝干针叶则极尖细挺健;树石运笔粗细之间变化甚大,用意则纤细灵巧,笔墨酣畅,千态万状,如行草书之流畅婉通。
“郭熙的运笔内藏玄机?”于墨霄问道。
林寒初踌躇道:“我曾经记得先生在教我观赏山水画时提到过一则关于郭熙的轶事,说当年郭熙看人在造山水壁,他看着觉得好奇,便叫那人不要用泥掌工具,而改用人手将泥巴附于墙壁之上,成型后发现凹凸错落,没有一处是相同的,甚为独特,等风干之后再用水墨画形,添加楼阁人物,这样造出来的山水壁浑然天成,别有风格。所以郭熙对手和笔的运用,向来有自己独到的方法,这几乎是他的一种职业习惯,并非专在《早春图》上显现。仅从笔法和笔触上去查找特别之处,未必可行。”她顿了一顿,再次指向画面中间:“画面中上方有主山,虽接近中轴位置,但因时有云雾穿绕其中,并没有厚实主山的压迫感,反而转转换为一种充满变化的形态。中轴上的主山并非单一峰头,而是一个若隐若现的“之”字形。较高的山头右侧,再配以左侧另一较矮峰岭;这一高一低、一主一辅的山峰配置,丰富了山体形态,此外,恐怕当时郭熙在作画只是还用它来比喻了一种朝纲和社稷的秩序。”
“最高的这座山峰,是比喻……比喻当年的神宗皇帝?“于墨霄破口而出。
林寒初点头:“我想应该是的,大君之临,寓理于物。不偏不倚,非显非蔽。”
于墨霄眯起双眼来回查看了描绘主峰的笔触和细节:“寒初,你看出什么特别?“ 林寒初摇头,于墨霄又将目光投到右侧,突然心中一动道:“我知道了,适才在外面,赵柘提到全图上唯一用了不同颜色笔墨描绘的就是右侧这组楼阁,这样一看,果然它的颜色与其他部分不同,会不会奥秘就在此处?“
“左右两边,一边是平原河谷,另一边是重岭楼观,一边烟云飘渺,一边厚植浓阴,一虚一实,一重一轻,看似不对称,却隐隐将河谷上方的两抹远山轮廓与右侧重岭连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郭熙故意用这样的一种别出心裁的手法,将看画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右侧,但是又没有失去整个画面的平衡感。至于这楼阁,如适才赵柘所说,伪造者制造了假的舆图,并将线索指向了这座楼阁。这一点上这个人巧妙应用了当时郭熙的作画意图,显得很聪明。若这个人真的心思缜密,就不会将这幅画里藏的真正线索那么明显地重复在它所设的圈套之中,而是会凸显这个楼阁的重要性,反而遮掩好最重要的线索。”
于墨霄点头:“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可是如果这也不对,那这幅画上果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推敲吗?”
林寒初思索道:“或许这个迷局当真需要借助第二幅画才能解开。” 她走到桌边,将漆盒中的舆图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在桌上。这张舆图她曾经在无人处独自展开看过数次,对上面的内容和细节几乎了然于心。这张舆图的样式与赵柘的那张不同,它的画法不是立体的界画,而更像是一般实际使用中的舆图,只是俯瞰的平面图。林寒初挪过一盏油灯将舆图照t亮,四人凑到桌前,于墨霄看了一眼舆图,又转头看了墙上的《早春图》,噫地一声喊了出来。
“怎么了?“柳若眉问道。
“这…你看这两幅画的尺寸?”于墨霄道:“这舆图粗略估计,才一尺半宽,长也仅两尺有余,明显比《早春图》小了近一半。”
林寒初叹道:“没错,其实刚才赵柘拿出他的那张舆图时,我就已经有此疑问,按照他的说法,舆图和早春图的画心尺寸一致,他才用重叠的方法找到了楼阁处的线索。可是我手里的这张图的尺寸却与《早春图》全不相干,不管是竖放还是横放,都不可能与画心相吻合,所以我也并未参透,要如何才能将两幅画合并起来去解开谜题。”
“莫非你手里的这幅画也是假的?”柳若眉质疑。
“假的舆图曾藏于王安石遗体手中的木盒内,而这张舆图是当年罗丹青罗将军藏在王安石棺椁顶部密匦中的,并且封藏在王安石亲手所书的手札封皮之中,层层隐藏,若真不想留下舆图,何必要造第二张假图呢?直接拿走不是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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