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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筝不免懊恼,江怀溪这个傻瓜。
她出神的时候目光无意识地锁定在窗外的桑树上,江妈妈见她久久地看着,以为她是好奇在大片的梅林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桑树,便善解人意解释道:“那是怀溪和怀川小时候种的,小时候怀川上幼儿园,小朋友送了他两隻蚕,他就带回来和怀溪一起养,没有桑叶给蚕吃,怀川就要每天求着送的那个小朋友给他点桑叶,或者用玩具交换,或者答应他一些条件,怀川再不情愿,为了蚕也都答应了。怀溪就不高兴了,和怀川说,有求于人,就会受製于人,要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两个人闹着就自己种了一棵桑树了。”江妈妈想起往事,满眼里皆是慈爱的神色,陆子筝看的分明,隻觉得更加诧异江怀溪对待江妈妈的态度。
江妈妈提议道:“子筝要去后面看看?怀溪小时候就都是在梅林后面的那一栋房子里学习的,直到她后来离开家。”
陆子筝自是点头附和。
出了门,绕到客厅后面的那一片梅林,在树木的隐绰中便能看见后面一栋白色的小洋房,走过铺着鹅软石的小路,就到了小洋房的前面。
江妈妈指着小洋房的窗户笑说道:“怀川小时候特别喜欢黏着怀溪,他幼儿园早下课,一下课就要跑来找怀溪,怀溪上课的时候,这里的大门就是关闭着的,怀川进不去,就远远地从客厅搬张椅子到这里来,踩在椅子上,趴在窗户上给怀溪打招呼。”
陆子筝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也觉得友爱,笑道:“他们感情真好……”
江妈妈却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慢慢地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轻声重复道:“是啊,那时候他们感情真好……”
她像是突然回了神,指了指小洋房旁的小山丘道:“那里埋着的是怀溪从四岁开始养的一隻小狗,在怀溪十岁的时候病死了。怀溪把它埋在了她最经常呆的地方旁边,怕它会孤单,夜里哭了一个晚上,一直趴在窗户看着这里不肯睡觉。”
陆子筝有点难想象江怀溪小时候这样动情的时刻,她突然有些遗憾,没有机会参与江怀溪的过去。
江妈妈又接着说道:“我那时候便想,女孩子这样重情,怕以后会在爱情上吃亏。”说完,她顿了一顿,眼含深意地看了陆子筝一眼:“子筝啊,为人父母的对子女所求其实并不多,我对怀溪从小到大的要求,也不过是求她平平安安,以后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如果她愿意的话,在生一两个孩子,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阿姨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那一眼,让陆子筝觉得如坠冰窖。
江妈妈笑意盈然地看着她,神色满是深意,目光灼灼:“子筝,你能满足阿姨这样简单的心愿吗?”
那一刻,陆子筝在江妈妈的目光注视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觊觎着别人家稀世珍宝的窃贼,羞愧地无地自容。
她本不该如此羞愧慌张,她本一直与怀溪行着朋友之分,未有过界之事。可如今这一刻,她在江妈妈的软刀子下,才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多么自欺欺人。
因为有些非分之想,才会这样羞愧无地自容。就像初中的时候,初恋周方凡的妈妈指着妈妈的鼻子骂道“管好你家孩子,不要带坏别人”的时候,妈妈的牙齿咬地咯咯响,却无力辩驳。
那时候周方凡妈妈的唾沫飞溅在自己的脸上,眼睛上,自己忍着不敢擦,那种感觉,她记了好久好久。
就像现在……
☆、
“子筝……”江怀溪清冷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息在远处响起,打破了陆子筝与江妈妈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陆子筝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激励稳住了声音才回应道:“怀溪,我和阿姨在这边。”
江怀溪一阵急切慌乱的“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后,不一会就出现在了陆子筝和江妈妈的眼前。她许是因为走得急,大冷天里鼻尖都冒了细汗,轻喘着气,微微蹙眉,带着些担忧地看着陆子筝。没有得到陆子筝回应后,她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眼江妈妈。
她太熟悉陆子筝了,虽然陆子筝已经极力保持如常的神色,但她眼神里的沉郁,江怀溪却一眼就捕捉到了。
江妈妈低头看着江怀溪的鞋,哑然失笑:“你怎么把奶奶房间里的棉拖就这样穿下来了?”江怀溪平日是一个规矩守礼的孩子,自她懂事起,即便是家里没有外人,她也从不会穿着睡衣下楼。今天竟等不及再换鞋,把卧房里的棉拖都穿出来了,对陆子筝的紧张担忧之情,可见一斑了。
江妈妈叹了口气,虽她早知道自己家的女儿怕是已经被吃死了,此时此刻,却还是难免有些不悦和心酸。她看的懂江怀溪质询的眼神,但却并不打算回答她。她知道江怀溪对陆子筝的宝贝程度,也知道她舍不得让陆子筝有一分一毫的为难,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但江怀溪却不知道,自己作为母亲,对她也是这样的宝贝,即便明知有些话说了江怀溪会不高兴,会恼火,她也必须要说。
江怀溪并不在意妈妈的问话,只是又轻声地唤了一声:“妈妈……”语气中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江妈妈看了看江怀溪,无奈又宠溺。自她离家后,江怀溪一年难得能回几次家,更别说这样放软了声音和自己说话。罢了,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