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
十公主很少提要求,天子欣然答应。
她假装思忖,半晌道:“适才我与上官侍郎谈养花,没想到她在行得很,若是陛下恩准,侍郎不嫌弃,能不能让侍郎这几日多来园子里逛逛,也好教我养花。”
冷霜檀笑出声,“这算什么,侍郎肯定有闲。”
上官玉林心如明镜,晓得公主想让自己来洗清秋,虽然不知用意,肯定也得答应。
“臣荣幸之至。”
抬眼瞧十公主风罩上露出如玉脸颊,不经意间染上大片淡粉色,眉宇全是紧张,大概是怕自己不愿意吧。
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胆小,莫非还拿不住她这个小小的臣子。
她当然不知晓乐姚心思,天天锁在深宫,完全不知前朝事,苏大将军无论是死是活,都想弄个清楚。
上官玉林身居要职,看上去又十分温良,多少能套出话来吧。
承欢第二日便带人来种花,乐姚挑来挑去,不知选哪种,心里有事,六神无主。
洗清秋里热闹非凡,她愈发心乱。
晌午过后,才看到上官玉林换了身便服,乐悠悠地在园子里转,卷起衣袖,坐在草里,一副真要当花匠的模样。
费尽心思说谎话,可不是让人家来种花。
“上官侍郎,请到近前说话。”乐姚忍不住唤她,对方听见起身,拍拍衣袖上的土,“公主有事吩咐。”
没来得及开口,又见对方三步变两步小跑过来,热汗淋漓挡不住满眼兴致盎然,脸上全是娇嫩蔷薇色。
幸而是女儿家,若一个男子生成这般,便如妖孽了。
“殿下,洗清秋里的土壤真不错,养什么花都好活,臣刚才与花匠聊过,觉得木芙蓉很好,或者西府海棠,来年春天一定香气满园,如今园子里的海棠虽美,但味道太轻,这次就挑好闻的来。”
十公主顺手递过来帕子,“侍郎还真一心一意种花呐。”
这话说得奇怪,难道她不是来种花。
上官玉林接过帕子,擦了擦,笑着回:“公主不是让臣来养花嘛。”
乐姚噎住声,小心思不能说,为掩饰尴尬拿起白羽团扇摇了摇,幽幽地:“侍郎费心,不过我不喜欢带香的花,淡香,无香最好。”
花朵不香,好似美人无态,纵使倾国倾城也无用。
上官玉林觉得有趣,闲散地坐在石凳上,忙活半天的身上都是汗,微风袭来,浑身爽利,索性打开话匣子。
“殿下,无香之花引不来人观赏,多委屈,当然还是有香的好,比如桂花,模样虽不出众,但香飘十里,文人墨客都喜欢。”
“喜不喜欢,我也不在乎。”对方垂下眸子,眼底流出一抹忧愁,似是看向不远处赏花池的碧波,水纹荡漾。
不是在说花,分明在指人。
上官玉林顿了顿,探头来瞧,“殿下有事,不妨直说。”许是之前被她撞过窘迫之时,心里并不生分,这会儿也不在朝堂,压低声音又问了遍,“殿下昨日说要种花,恐怕是幌子吧。”
十公主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一直以来胆小怕事,上次摘星楼的事隻说几句话就脱层皮,何况现在,面对面让人拆穿。
她哦了声,似在回答,又像自言自语。
头别向一边,上衣领口便松散开来,阳光落下,梨花瓣似地洁白,满园春色不及这一瞥。
兀自闯入眼帘。
上官玉林腾地愣住,耳后浅粉,那是腺体的位置,一缕兰花香气,荡悠悠勾住魂。
她脖子后猛地抽疼,吓得收住目光。
又不是没见过坤泽,自十五岁分化开始,母亲在花月巷里收来不少美貌坤泽,不知听谁说喝凝息汤不好,非要以坤泽渡过发情期。
她从没动过心,好端端咬过去,和一个禽兽有何区别。
这会儿对着十公主,自己怎会如此孟浪,心里慌得盘算起雨露期,应该还远。
耳边鸟儿叽叽喳喳,心烦气躁,她是疯了嘛。
“公主,若不好开口就算了。”匆忙起身,散去的热气又倒流到心口,神魂飘荡,“臣就接着种花。”
话还没问出来哪能走,十公主也心急火燎,跟着站起来,“侍郎再坐坐,我想,问一下边境的事。”
迈出亭子的脚又收回,上官玉林诧异,十公主长在深宫,竟对打仗感兴趣,还特意把自己叫过来,有点想不明白。
直接问十七公主或是陛下不是更好。
“公主,想知道哪方面。”
她站在半面亭边,刻意与对方保持距离,鼻尖的兰花信引淡下去,身体终于恢復正常。
乐姚扶着栏杆,不敢抬眸,轻轻道:“就是,就是大将军真的没命了吗?”
话音未落,眼眶湿润。
上官玉林突然明白,怨不得公主昨日哭成那样,看来是为了苏大将军。
她手里的帕子,沾着兰花信引的帕子,十公主的帕子,荡在指尖。
远在千里的草原,突厥左贤王部,入夜,火把燃烧,亮如白昼,一片醉舞狂歌。
士卒卸甲,放马入厩,围着火堆尽情作乐,大帐内的伊春蝉早就醉得不知南北,左拥右抱,美人在怀,底下几个副将也是醉眼朦胧,一边不停灌酒,一边嬉笑追逐帐内近乎半/裸的女子,那些女孩原本就是从边境虏获,吓得哭喊连天,奢靡淫/乱,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