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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又来的蹊跷。
这是阳谋,有人在逼她出手。
是谁呢……
她让穆离传令下去,全军高度戒防,时刻准备战斗。
至于是进是退,将军只有战死的没有吓死的,上虞不许自己因这些风影丧胆。
战败
她能想到的便只有双羽了。
看了一夜的地势图,敲定下了进军路线。
双羽若要让她死,她定是斗不过她堂堂魔尊大人,一场疫病便足以让她百死难辞其咎。
如今进军幽国必是生灵涂炭,方才烧死了一万将士,为了白鹤她当真再不愿再让无辜之人丧生。
可她如今不过也是被天地裹挟的一颗棋子,做与不做由不得她。
天一亮她便下令拔营进攻幽国边关,大军驻扎在离城三十里的黄沙之上,远处的定陶城在这巍巍无垠的黄沙里显得格外脆弱渺小,它虽为幽国边疆要地,却是个小城,城墙薄且低。
上虞命人将城围了,定陶城便成了这漫漫黄沙之上的一座孤城。
西风吹过,卷着黄沙成了龙吸水,喝醉般的飓风接连天地晃晃悠悠的打着旋儿。
上虞眯着眼,斜阳在她冷漠的面孔上映着最后一抹余晖,她像隻矫健豹子、像头凶恶的野狼,直直的盯着定陶城上慌乱应对的幽国士兵,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幽冷的光。
投石车与巨弩衝击着看似薄弱的城墙,城下铺了一层梁国将士的尸骸,梁国将士从破开的城墙钻进去时被幽国士兵拿刀又逼了出来,几个进退后梁国将士顶着厚盾衝了进去,随即一番厮杀。
定陶城破。
看着洇湿了土地的鲜血,上虞揉了揉眉心,握紧了手中的横刀。
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在了天际,黛蓝的天色看着甚是诗情画意,可上虞心底莫名焦灼,似乎有一团阴影带着寒霜将她鲜活的心臟包裹吞噬。
她站在城墙上,瞥了眼猎猎军旗,玄底金纹的苏字赫然,随即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似乎想甩开这种不安。
苏执安,她满手鲜血,终究不得执安。
破落的城中最奢华的府邸也抵不过寄北阁的陈设,到处都弥漫着烟熏的焦臭,说是焦臭不假,被烧的不止是房屋,还有堆成小山的尸骨。
上虞看着跪了一地的守将家眷,她原本打算公事公办的将这些女眷充作军妓,可又觉得残忍,这里面最小的不过十岁。
她又一次落下了话柄。
终是将这些人送去了下一座幽国的城池。
如此才是她上虞的作风,滥杀无辜算不得杀伐果决,反倒是不顾天下人的蜚语一意孤行,这才是她。
高情已逐晓云空。
旁人闲言碎语又有何惧。
可被她送走的那些女人离去时看她的眼神仍是淬了毒一般阴狠。
那……又何妨。
她横竖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
坐在火堆旁,耳边的喧闹似是另一个人间,抬眼看着火苗舞动,红焰中那簇澄黄的火苗不安分的跳了跳。
琥珀色的眸子警觉的紧紧盯着它,看它跳动的越发诡异,火苗如同一隻原地跳起的蛤蟆,越蹦越欢。
上虞正不解时,恰在那火光放大的一霎时,她忽的醒过神来,一个后翻刚好闪开了火堆炸开的火焰。
再抬头看原本沉寂的夜幕,一颗颗赤红的星飞速落下来,上虞高喊出声“跑!快跑!”
天火流星,虚幻里的灾难成真,火球越近也逐渐看清大小,一个个房屋大的火球长了眼一般狠狠砸下毁了这座城。
随即听闻幽军铁骑轰轰的马蹄声。
她仓惶逃走。
生还将士算上驻扎城外的后勤与卫军共三万人。
十万人马只剩三万。
她头一次输得这般惨淡,好在军需仍在,她带着这三万人退回梁国要塞坚守。
后面是野狗一样追着屁股撕咬的幽国铁骑,再追下去军心怕是要散了。
方才的天火流星她也已看清,除了双羽不做它想。
如今是进不可,退不可,双羽是想以这凡界为阵来逼死自己,她太过了解自己,是以设下疫病之事使自己受天下谩骂,又让自己损兵折将如丧家之犬。
她这次不只要杀人,更要诛心才是。
逃亡百里,总算到了要塞,可等着她的却是一道圣旨。
若三日之内不能收復失地提头来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隻得隐忍着跪下接旨,叩谢吾皇天恩。
她独自站在城墙上看着林立的将士目露怅惘,鹤儿走了半月尚不知安危,她只怕双羽会伤她。
心下百转千回,穆离与常森担心的走到她身后,这一战损失太过惨烈,当一个百战百胜的女人正大光明的踩在男人头上时不会有人妄动,可一旦这个战神一般的女人败了一次,以往憋在心里的怨毒便都有了攻击之处。
看着她单薄的身躯,这天下的不公眼前这个女人可能承受?
穆离觉得自己似乎已听到将军骨血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实则上虞岂会那般脆弱,只不过穆离觉得若是换了她定是已承受不起。
常森也已不怨她的命令,这次倘若任疫病扩散幽军趁机杀过来,到那时哪怕是三万人都留不住,倘若不攻定陶城疫病源头尚不可知,那便如同瓮中之鳖。
跟着战神将军苏执安的将士们却想不到此,隻觉得这个女人似乎也没他们心里那样百战百胜,被神化的人终究是不许有半分瑕疵,可他们却都忘了她也是凡人之躯,也会受伤,也会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