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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瓷转头向后望了一眼,千阶石梯蜿蜒向下,隐入了青苍密林。
“抓住我。”叶棠伸出手,欲要去拉莲瓷。
“我不累。”莲瓷气息平稳,脸色如常。
叶棠恍然回神,她同莲瓷较不出高下来,这一截山路,累不着她,又怎么可能累着莲瓷。
下意识的关切永远比理智来得更快。
悬在虚空的手被忽然抓住,叶棠怔愣几瞬,莲瓷就已经借着她的力走上了最后一阶石梯。
“不过,你上赶着关心我,我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叶棠抓紧了她的手掌,“你学坏了。”
“近朱者赤。”莲瓷扫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得意道:“近墨者黑。”
“呵。”
叶棠又“哼”了一声以示不服,但她面上笑意不减。
“那就是宝光殿,三年前,我跟姑姑来过一次。”
莲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白石旷地两侧共有十根高耸入云的青玉浮雕柱,六十六阶上天墀,同帝王宫殿的规製相差无几。
宝光殿富丽堂皇,正中三尊佛像金光刺眼。
“我倒是从没和华延寺的人打过交道,他们和南都蛊门一样,不大参与武林中的事吧。”
“那是从前了。”叶棠指着旷地东侧的玉碑,“那是南安王送的。”
她又反手圈了圈经堂,“修这儿的所有银子都是淮州富贾出的。”
莲瓷闻言,不禁拧眉,“这么说来,咱们此番来求药是不是也该给些银钱?”
叶棠看向莲瓷,心下算计全都停了,她只是含蓄道:“别急,有时璎呢。”
人情远比银子值钱。
时璎不仅仅是时璎,更是折松派,再不济,还有她叶棠在。
“好。”
莲瓷听懂了,却也不多话,点到为止才最体面。
时璎扶着寒止,走得比她们稍慢些。
“我又不是病入膏肓了,你这般搀着我,是做什么?”
寒止盯着小心翼翼的时璎,没忍住笑,“真要扶,也该是我扶你才对。”
“小心路。”
时璎眸光柔和,“我早就好了,不过是外伤好得慢些,更何况,我说要好好照顾你的,你就让我做吧。”
寒止想骂她傻,又觉得不妥,转而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
“我答应你,但不能老是你照顾我,我也有很多想为你做的事。”
时璎笑得宠溺,总之寒止说什么,她就认什么。
山里的风总是带着水气,叶棠拢了拢衣裳,后脊一阵泛凉。
“时掌门,这治疗寒症的药,在谁手里?”
“虚门大师。”
叶棠同时璎聊起了华延寺的事,寒止默然环视着四周,隐隐觉得不安,她给了莲瓷一道眼色。
莲瓷当即警惕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摸上了刀柄。
时璎瞟了眼镇山雕塑。
依照尤珀的话,小箜篌就在雕塑下面。
她面不改色,一边应着叶棠的话,一边抓着寒止毫无热意的手。
时璎当初提出北上,目的只有取小箜篌,求治疗寒症的药不过是想掩人耳目。
如今她是真想治好寒止。
“我这身子冷惯了,若是求不到药也不要紧。”
寒止见不得时璎忧心忡忡的模样。
时璎每次听她这么委屈自己,都恨不得好好惩罚她,让她长长记性。
但是她舍不得,只是紧了紧手指。
“内功外显在所难免,但你是伤着了内里,才总是冷得过分,待治好了寒症,起码日后不会再结霜冻指了。”
寒止被夹得钝痛,笑意反倒愈浓,她故意顶嘴:“掌门不还是烫得要命?”
“我手热,你不喜欢吗?”
时璎蓦然想起了昨夜有意冰她的寒止,坏意地问。
寒止耳朵腾地烧起来了,她轻咳一声反问道:“我手凉,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
寒止转眸盯着似笑非笑的时璎,须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冰火两重天嘛,确实刺激。”
时璎心跳乍急,脑海中闪过一些绯色画面,她还是招架不住寒止。
而一旁——
莲瓷:“!!!”
叶棠:“!!!”
旷地空寂,一行人刚走上去,叶棠就觉身后起了阵阴风,余光中飞来一弯银光,她腾空旋出一瞬虚影,在落地时,手中捏着一条两指粗,六寸长的小银蛇。
人潮一眨眼从四面八方涌来,片刻就将旷地死死围住。
飞扬的尘灰落尽,来人露出真容。
叶棠偏头觑了眼银蛇谷谷主,莫名笑了一声。
众人一头雾水,有人悄然拔出了长剑。
“去年春灯宴就没见着谷主,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家母常教导我要礼数周全,我这赴丧礼都准备妥帖了,不曾想竟闹了个乌龙。”
银蛇谷谷主牙根都咬碎了。
但叶棠,他得罪不起。
“少当家说笑了,是在下失礼。”
听到“少当家”三个字,人群顿时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