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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娘不是自轻自贱的人,你也不会是。”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老太发现,寒止根骨里是清傲倔强的,她的脊背上还是没长出什么肉来,削薄如纸,却永远不会屈弯。
“但是,答应祖母,不要急于去寻求一个答案,偏激会让你失去理智,你肯为身边人周全,是善良的好孩子,可忽略了自己,也就不是好事了。”
寒止乖乖应了。
祖孙两人总是这样长谈,寒止也逐渐敞开了心扉,她觉得老太像是汪洋,能包容她的一切,本该浑浊的眼眸却是澄澈无比。
“怎么急着要恢復?”是为了什么人吗?
老太没有问后半句。
寒止想了想。
能和时璎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会是个废人。
一想到可能再见到时璎,寒止感受着自己如今空荡荡的丹田,就觉得无端恐慌。
她还是希望自己在时璎跟前,是完美的。
但每当祖母和姨母出现,她感受着来自家人的爱,听着她们一遍遍地夸自己好,她又觉得,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倘若要变得更好,不该是为了旁人,而应该是为了自己。
寒止暗暗想。
她的想法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她第一次学着去认真对待自己。
“我不想日后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想受任何人的庇护,我寒止,只需要依靠自己,就能活得很好。”
纵然风雪压肩,斧钺加身,也不改她傲骨清清。
寒止弯了弯眉眼,浸泡在阳光里,不见沾染了恹色的破碎,只是淡而悠长,美得不容攀染。
“好,不愧是我的乖孙女。”
老太心里松了口气,人瞧着就更精神了。
但寒止却毫无征兆地朝一旁栽去。
“孩子!”
老太一把扶住寒止的后脑,只见躺在臂弯上的人瞳仁扩散,长睫颤动了几下就阖上了眼皮。
“孩子!”老太拍了拍她的脸,寒止却像是晕死一般,没了回应。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是在药田,她也是这样忽然就摔倒了。”
黎蘼瞧着躺在床上的寒止,松开摸脉的手。
“她上次隻昏了半个时辰,就自己醒了,现下都两个时辰了,我怕……”
老太定下神,“这是好事,她身上是没有外伤了,只是这根骨大损,如此便是喂进去的药起效了,等她睡吧,待内里养好了,人自然就不会再晕了。”
“那岂不是她日后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可能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天半月,甚至半年一年?”
黎蘼是怕老太等不起。
老太微微一笑,“我这身子骨,再活五十年都不在话下,慢慢来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五年
剑意在竹林间炸开,晚渡一把扯掉蒙住双眼的白纱,难掩兴奋。
“师父!我成了!”
坤干十三招,最后一招,她成了。
时璎遥遥站在林荫里,直到晚渡跑近,她脸上才浮现出薄淡的笑意。
“很好。”
晚渡抬袖揩去面上的薄汗,褪去稚嫩后,眉眼间尤残青涩,但不失英气,她的目光永远是热烈而纯粹的。
时璎看着她,隻想到了一个词。
意气风发。
是她没有过的。
“是弟子太愚钝了,整整五年才明透其中关窍。”
晚渡深深朝时璎鞠了一躬。
她很感谢时璎这五年的悉心教导。
时璎面上笑意不改,“客气话就不必说了,我明日要下山,这次带你一起。”
“好啊!”
晚渡已经整整五年不曾下山了,她高兴了一瞬,又突然收了笑,“我、我会打搅师父吗?”
这五年来,每到春三月,时璎都会下山,虽然她不提去做什么,但晚渡隐约猜到是和寒止有关。
“你长大了。”
时璎抬眼,她瞧着被竹叶割碎的远天,眼神悲悯而又幽远。
“她还在的时候,我对不起她,如今人走了,我能做的也只有每年给她点盏灯,上柱香了。”
这是晚渡第一次听到时璎对她讲起寒止的事。
当年她隻到寒止的腰间,如今身量都与她一般高了。
但是没机会再见她笑了。
晚渡心里不是滋味,“师父,我陪您去。”
“好。”时璎声音也是薄淡的。
除了下山办事,她早就不穿玄色了,一年四季都着素白的衣裳。
寒止的丧礼并没有在五年前结束。
时璎一直在为她的爱人服丧。
“这次鹰刀派的老掌门过寿,武林中大半门派都会去,你跟着我也算露个面,此次历练过后,门中事务,我就交给你代办了。”
晚渡闻言,既激动又惶恐。
时璎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隻道:“不怕,我会一直在的,等你何时能完完全全独当一面了,我才会放手。”
“师父……”晚渡眼眶一热,“师父很辛苦吧。”
时璎厌倦这个位置,晚渡早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