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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五口镇是个不到两百户的江南小镇,隶属上头的江县管辖。靠江临河,位于朝廷划分的江南东路和两浙路的州郡边境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供商队停歇中转的小镇子。

商贾来往多的地方,没什么‘人不离乡’的规矩,只要听到了某某地方做什么买卖赚钱的风声,拖家带口呼啦啦逐着钱财跑。人口流动大,钱财往来多,屋舍买卖频繁。

叶扶琉就喜欢人口流动大的地方。

往前倒推个十年,谁也不认识谁,谁也说不出荒宅的来历。镇子上住得最久的人家也只隐约想起从前似乎住过一户老妇人,还是从过世的长辈嘴里听来的,那户人家姓什么,谁记得。

怀揣一张惟妙惟肖的地契,纸张做旧,朱红官契印丝毫不差,挂起千响鞭炮昭告乡邻,寻个黄道吉日,正大光明地搬进去,谁说这处荒宅二十年前不姓叶?

叶扶琉才搬进大宅半个月时,已经是街坊乡邻眼里‘热络友善又多财’的好邻居了。偶尔出门一趟,周围住得近的几户邻居的当家娘子挨个出来跟她打招呼。

唯一没搭上话的,就是离叶家最近的这户姓魏的邻居。

魏家也是新搬来的。一个病郎君,带一个家仆,宅子里统共只有两个大老爷们,整天关门闭户,连大门都不出。就连这户姓魏,都是叶扶琉从别家娘子嘴里打听来的。

“魏家两个都不爱搭理人。”话最多的王家娘子某天嘀嘀咕咕,“偶尔出门都是那个叫魏大的家仆。他家那位郎君啊,倒像是养在后院的大姑娘似地,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李家娘子也嘀咕,“说起来,魏家郎君搬过来有两三个月了吧?连正影儿都没瞧过一面。倒是隔三差五地请郎中登门。也不知病成什么样了。”

叶扶琉坐在围廊下,把新得的雕花小楠木盒拿软布蘸水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放在阴凉处晾干。

魏家郎君病得确实不轻。

从她这处打量过去,对面木楼高处坐着的人影,肩膀宽阔,手长脚长。站起来怕是不止八尺。

八尺高个头一郎君,一天只吃三口汤饼。这幅要把自己硬生生饿死的架势,身上肯定有大毛病。

隔壁的魏大又在扯着嗓子吼了。

“郎君,你到底要吃什么,说一声啊,我现在就出门给郎君买!”

叶扶琉坐在步廊围栏边,石榴长裙下的绣鞋惬意地一翘一翘,抬头看对面的热闹。

难怪听得那么清楚。原来魏大也上了木楼,两堵院墙哪里拦得住高处传来的声音。

魏郎君终于开口说话了。

“好了,别叫人看笑话。”他淡漠道了句,“下去。”

他的声线不似魏大嗓门洪亮,低沉略哑,在风中聚而不散,清清楚楚地传过院墙。

下个瞬间,叶扶琉看热闹的目光和院墙对面的两道视线对上了。

魏大露出羞愧的神色,立刻闭嘴转身下楼。

魏郎君的视线也转开了。下一刻,他缓缓起身,自己下了木楼。

一天只吃了三口汤饼,脚步还挺稳当。

叶扶琉收回视线,抱着小木盒思考了片刻。

做她这行的,就像常年在河边走,除了胆子大,更重要是谨慎,心细,才不会一脚踩进河里湿了鞋。她有个小毛病,想得多。

她搬来五口镇整个月了。结交攀话,旁敲侧击,周围十几户乡邻都挺正常,只有隔壁魏家不太正常。

主仆两个大老爷们,打着养病的借口,整天不出门,不结识乡邻,登门的只有郎中。还不是镇子里那几个,都是外地陌生面孔。说句不客气的,谁知道是真郎中还是假郎中?

魏家郎君闭门养病,却又不像病重到起不了身的模样。吐字清晰,走路稳当,只是借着病不搭理人。

主人养病,家仆伺候,魏家没个正经营生,但家里并不缺钱。

魏家不缺钱,却连个仆婢短工都不请。隔壁宅子整天空荡荡的,比叶家荒了十几年的宅子还空。

叶扶琉心里有个猜想。

她自己就是打着布帛生意的幌子,做宅院倒卖的生意。叶家同样不喜欢多请人,人多眼杂容易误事。

魏家宅院不小,同样荒了许多年,同样新搬来不久。

魏家郎君的病会不会也是个幌子,幌子下面遮掩不能见光的行当。

她有点怀疑,魏家是同行。

……

日头接近晌午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素秋提着一大块腊肉回来了。

“刚才把阿桃送回家里,留下做新衣的半贯钱,她家阿娘欢喜得不得了,死活塞过来一块腊肉,推都推不掉。”

素秋把腊肉放在灶台边,边生火边问,“娘子,半贯钱是不是给多了?”

“不多。”叶扶琉过去把腊肉提溜起来,满足地闻了闻肉香。“我们初来乍到,周围都是乡邻,多花点钱财不要紧,主要是留个善缘。以后我们搬走了,善缘还留着,乡邻们愿意帮我们说话。”

素秋:??

“我们又要搬?”素秋人都麻了,“娘子,两年我们都搬了三处了。全是前后三进带花园的大荒宅子,好容易把一处收拾干净了,没住几个月就要搬。我们到底有多少宅子?”

“……咳。叶家祖上喜欢置业,各处的家业不少,总得收拾收拾,不能老荒着。”叶扶琉把话题轻轻巧巧岔开,“水滚了,腊肉赶紧切一块放锅。就煮点……嗯,汤饼吧。”

素秋果然被带跑了。

两人商议着吃食,厨房里热热闹闹开始和面。

素秋边和面边道,“刚才进门时,我看到隔壁的魏大坐在门边哭。”

“……”叶扶琉脑海里浮现起八尺魁梧大汉哭唧唧的场面,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哭什么?他家郎君又没事,我早上还看他上木楼晒太阳来着。”

“魏大不肯说怎么了。但看他哭得眼角通红,魏郎君或许真的不大好。”素秋悄声说,“娘子带回来的八对纸人纸马,还是先留着吧。”

叶扶琉喝了口蜜水:“说晚了。已经入土为安,不能再刨出来了。”

素秋:?

厨房生火的烟气大,叶扶琉改坐在门外屋檐下,摆弄着新得的小楠木箱。

箱子个头不大,多年脏污拿软布一寸寸地清理干净,在阳光下露出点点碎金色,木料用的是楠木里最上等的金丝楠木。

入手沉甸甸的,箱子里头锁着东西。

她起了些兴趣,倒也不着急打开,把小箱子继续抱着,瞥了眼围墙对面的木楼。

午后阳光挪去西边,东边这处小木楼上没了阳光,当然不会再有晒太阳的人。

她琢磨了一会儿,问屋里倒腾汤饼的素秋,“你觉得对面的魏家郎君,是真病,还是假病?”

素秋吃惊地转过脸来,“魏大都哭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是假病。早上送阿桃回家,阿桃家的阿娘也说,魏家的生意不好做。魏郎君是北方人,病中失了胃口,镇子卖的许多南边的吃食,他家郎君一口都不吃,直接扔了。起先每天还买两顿汤饼,最近连汤饼都只买一顿了……人总是不吃东西,病哪能好哟。”

叶扶琉望着对面的小木楼,“他家不缺钱,为什么不雇个厨娘?”

“……哎?”素秋被问得一怔,“对啊。南边吃食不合胃口,雇个北边来的厨娘不就行了。”

“所以他家有问题。”

叶扶琉放下小楠木箱,叮嘱素秋,“病人宜吃清淡口,汤饼里不要放盐了,放点提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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