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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叶扶琉抱着的楠木盒子差点脱手扔地上,想想不对,又赶紧捞起来,好好地搁石桌上, “秦陇别往门外奔!两边院子都大,走门去魏家后院来不及。”

“素秋,帮我找梯子,最高的两截梯。”

她疾步往围墙边走,边走边招呼,“素秋,秦陇,你们两个跟过来,翻墙。”

——

家里木梯子是常备着的。木料厚实稳固的两截梯,把上头那截梯子拉出来,搭在八尺高的围墙上,两家围墙只隔了一尺半,秦陇蹭地直接翻过去。

麻利地跳进隔壁魏家,秦陇四处找石凳子接人。才把石凳子搬去墙下,身侧响起一阵细微响动,似有清风拂过。

他一回头,赫然发现——叶扶琉已经拍着裙摆灰尘,人好好地站在魏家后院里了。

秦陇吃惊地抬头看院墙。

魏家的院墙比叶家这边还高点,足有八尺半。

“快走啊。”叶扶琉往木楼方向走出两步,见秦陇原地不动,回头催促道。

秦陇:“……”主家,你一个做布帛生意的小娘子,为何翻墙悄无声,落地如清风?

素秋踩着长梯越过院墙,一手握着裙摆,另一只手艰难维持平衡,在墙瓦上进退不得,颤声喊人,“大管事,劳烦再拿个石凳子。”

“秦陇,你领着素秋过来。我先去楼上看看。” 叶扶琉加快脚步进了木楼。

两层的木阁楼,在江南庭院里常见,多用于藏书用途。木楼显然建成不少年头了,多处清漆剥落,露出下面的木纹。进门高处挂着一张年代久远的黑底大匾额,上面书写了笔力苍劲的三个字:

俯仰楼。

叶扶琉进楼的脚步一顿,稀罕地盯了眼门口清漆剥落的两根大木柱。

见识了。这么粗的两根金丝大楠木做门面。

魏家祖上够有钱的。

楼上还有个摇晃不稳、随时会坠楼的病人,她收回视线,蹬蹬蹬沿着木梯上了二楼。 “魏郎君!你可还好?扶住栏杆!”

人还在原处。

闭目忍着晕眩,始终扶着栏杆不放。发力的手指几乎扣裂了栏杆上的木漆。

叶扶琉几步走近栏杆边,扶住了魏郎君的手肘,牵引他往木楼里走。

短短四五步距离,魏郎君闭着眼,肩头细微摇晃,人几度要往边上倒。叶扶琉头疼地盯着身边的人。

人虽然瘦得厉害,长手长脚的大骨架还在。这么高大一个郎君咕咚砸下来,自己六尺出头的小身板,是硬扛呢,还是硬扛呢……

人却始终没有倒下。耳侧传来的呼吸轻浅而短促,竭力维持平衡。叶扶琉扶着魏郎君的手肘,两人安然无事地走出四五步,木楼里摆放的交椅就在前方了。

“坐。”她松开了搀扶的手。

魏郎君闭着眼,伸手往前摸索。摸索的方向歪了,手摸了个空,人站在原地不动。叶扶琉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指,在半空里转了个方向,修长指尖碰触到了椅背。

魏郎君摸清楚椅背轮廓,缓缓转了个方向,撩袍坐下去。

“有劳。”他哑声道谢。

人既然安坐在椅子上,叶扶琉的一颗心也就安稳落了回去。

“人好好的。”她走近栏杆边,先往楼下扬声招呼,“你们不必着急,慢些上来。”

主人在家的时候,邻居直接闯了门,说起来多少还是有些突兀。叶扶琉当面打了声招呼,“魏郎君不要误会,你家魏大出门寻郎中去了,叮嘱我们看顾于你。刚才木楼这边突然出了事,事急从权,我带着大管事和素秋过来,莫要见怪。”

魏郎君点了下头。

“我无事。”

语速比刚才更慢了,他闭目思忖片刻,“叶小娘子来得快。可是翻墙过来的?”

叶扶琉弯了弯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魏郎君为何闭着眼睛?可是眼睛睁开就会晕眩?”她反问一句。

座椅里的郎君不应。

青筋浮起的瘦削的手,平稳地搭在木椅上。

“有劳。我坐一坐便好。回去罢。”

叶扶琉想了想,“行,你好好休息。有事隔着墙喊一声即可。”

脚步声轻快地远去了。

年代久远的木楼里回荡着踩动木梯的响声。

魏郎君无声吐出一口气。松松搭在木椅扶手上的手指蜷起片刻,捂住腹部往下的胃的部位,发力按了按。

那里自从昨夜喝了两杯酒就痉挛不止,起先只是疼痛,疼到早上,却又突然引发晕眩。无法睁眼,一睁眼视野里所有的东西都颠倒旋转,恶心欲呕,肠胃里却又吐不出什么。勉强在椅子上坐稳,人再也站不起身。

周围无人,他倒也不急着起身,只闭目安静坐着。

隔壁的叶小娘子是世间少见的类型。

天生狡黠,嘴里无一句实话。

若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倒也罢了,偏又待人热络。还不是那种敷衍的假热络,居然是事事挂心的真热络。这才认识多久?魏大出门便把他托付给叶家了。

得了魏大一句托付,她居然当真领着叶家丁口翻墙过来救人。

翻墙过来,真是为了救人?或许是来查看魏宅里有无值钱物件罢。

他闭着眼,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好笑里又带着荒谬。

额头的冷汗缓慢渗出一层,下一刻,更荒谬的事发生了。

“我就猜到你胃疼得站不住。”

叶扶琉从楼梯口探出脑袋,笑吟吟扫过一圈。江南口音糯,就连开口骂人的时候,声音还是温软和气,不疾不徐的。

“当面不认,还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口口声声“我无事”,什么毛病这是?好好的人,死鸭子嘴硬什么呢。”

魏郎君:“……”按住胃部的手缓缓挪开。深黑眸子睁开,盯了前方背影一眼。

叶扶琉已经蹬蹬蹬下了楼。

边走边扬声招呼,“素秋,上来替我看着人。我回去把灶台留的那碗羊汤榾柮儿端过来。”

“欸,好!”

“秦陇,别急着上楼。帮我去内室找件魏郎君的衣裳,他身上的袍子都被冷汗浸湿透了。”

“好。”秦陇上木梯上到半截,转身出楼。

魏家他不熟,正站在后院里左顾右盼,寻摸魏家主人的衣裳放在何处,无意中一回头,又惊见叶扶琉踩着石凳轻轻巧巧地翻上了墙头,纤薄背影坐在青瓦上,提着裙角一个轻盈转身,人消失在叶家的围墙后面。

秦陇:“……”主家,来的时候情急翻墙也就罢了,回去拿朝食又不着急,你翻墙作甚!

魏郎君的外袍已被冷汗浸湿了一块,冷冰冰黏在背上。

秦陇寻来衣袍,素秋也四处寻到一套茶具,沏好温茶送过来。

“我家娘子去拿朝食了。今早准备的朝食还是昨天的榾柮儿,用了昨晚炖羊的半锅羊汤,滋味比鸡汤更为鲜美。”

素秋轻声叹息,“病中难熬,就算勉强自己,也要多用一些为好。昨晚炖羊肉,娘子特意吩咐不要细切,整只羊腿送过来,也是指望着郎君多用两口。我家娘子的原话说,羊肉性温滋补,多用点对身体有好处……”

魏郎君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里,从头到尾一个字未开口,整个人仿佛暗处浅淡的影子,随时都能随风而去。

几句劝说的功夫,楼下便响起了上木梯的脚步声。

秦陇没多想,拢着换下的旧衣回头招呼,“主家来得好快。衣裳给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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