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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他没办法跟别的小朋友一起蹦蹦跳跳,就守在他妈边上,饺子汤圆粽子这些都是信手拈来,很有点头说:“很会。”

还得强调一下程度。

许淑宁不是一两次见识他逞强,但还忙着剁馅包包子,想想说:“行,那你们弄吧。”

一声令下,粽子小队才敢动起来,就是怎么看怎么手忙脚乱。

许淑宁已经做好到时候煮一锅糯米粥出来的心理准备,微不可闻叹口气进厨房,把早上刚买的肉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心想还没有人拳头大,费人不知道多少劲。

因为家家户户虽然都养猪,但那是统购统销的物资,队员们养够重了也得交给屠宰场,自己不能随便吃的。

一年到头例外的时候,就是过年过节。

大队今天就宰了一只,放血后还不到一百斤的肉,队员们老老少少加起来两千号人,根本不够分。

像知青宿舍的人口加起来能买三两,轮到他们的时候剩下干巴巴的瘦肉,大家寻思包在粽子里肯定不好吃,就惦记起藏半个月的白面粉,想吃顿大包子。

包包子,自然要和馅揉面。

许淑宁当仁不让,把刀在石头上再磨一磨,咚咚咚剁起馅来。

厨房里顿时容不下别的声音,包括一墙之隔的地方里几个人的话语。

陈传文向来话多,左右看觉得这个组合有点意思,说:“孟津,你是不是没跟齐晴雨说过话?”

同住一个屋檐下,又不是哑巴和聋子,梁孟津道:“怎么可能。”

就刚刚,他还说了“帮我拿个粽叶”。

陈传文的意思可不是这种日常的对话,说:“就是那种聊天你知道吧?”

梁孟津心想“拿个粽叶”不也是聊天的一种,实诚摇摇头说:“我不懂。”

陈传文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难得跟齐晴雨搭腔说:“你懂吗?”

齐晴雨翻个小小的白眼,一条腿往左跨另一条赶快跟上,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嫌弃。

什么人啊,陈传文道:“你们女孩子就是心眼小。”

他就没把那点小矛盾放在心上。

齐晴雨心想说自己可以,说女孩子可不行,头昂得高高的道:“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懂吗?”

满大街全是标语,陈传文这些识字又经历过停课的学生们,可不敢跟宣传的话对着干。

他被噎住,撇撇嘴道:“你肯定顶不了。”

就这说话的劲头,好意思说别人心眼小,也不看看自己,齐晴雨反正顶看不上他,说:“比你强。”

不管效率还是态度,都是不争的事实。

陈传文也没想否认,不过说:“那我是不想干。”

不然就他这体格,一天挣六七个工分都不在话下。

齐晴雨别的本事一般,嘴最灵巧,冷笑道:“干不成的人都以为自己轻轻松松都能做到,实际就是不行。”

说谁不行,陈传文刚要张嘴,想起来自己才喂过五天猪,一脸得意道:“绝对不会再中你的激将法。”

齐晴雨经他提醒,才发觉可以这样做,可惜道:“你最多是个无名小卒,将什么将。”

光论气人的本领,陈传文肯定是不如她,故意声都重起来,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可以反击的话。

当然,要是再叫他反击,兴许又要闹起来,梁孟津觉得自己有责任阻止事态发展,生硬打断道:“我这样包行吗?”

其实三个人里,他的手最巧,还能打出坚固又漂亮的结。

这种时候提出来,其余两人当然知道是什么用义。

齐晴雨跟他又没恩怨,说:“挺好的。”

倒是陈传文自己不大行,还要指指点点说:“你多放点米,太小了。”

糯米本来就不多,待会还要给大队长送两个过去,哪能一口气往里填。

梁孟津知道他就是过个嘴瘾,老老实实地嗯一声。

齐晴雨不由得看他一眼,心想脾气还真是软,这样的人可不行。

她反正受不了,自觉跟他也处不来,平常更不会有什么交流。

这样想起来,刚刚陈传文那句“没说过话”还有几分道理。

齐晴雨确实跟梁孟津不熟,仿佛记得两个人一般大。

都是十五岁,她觉得自己可比他成熟很多,心里啧啧两声。

接下来梁孟津的举动,更加印证这种幼稚,暗戳戳地跟许淑宁炫耀自己包的粽子。

许淑宁把包子们捏出漂亮的褶子来,忙里抽闲偷出时间来敷衍道:“很棒,放锅里吧。”

梁孟津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该做的还是要做,顺便问说:“要帮忙吗?”

许淑宁还真有做不完的事情,说:“你再添把柴。”

梁孟津就坐下来看火,明明灭灭的光里不吭声,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叫自己才醒过神来。

许淑宁看他犹豫的样子,下巴一点说:“西瓜皮找你玩呢,快去吧。”

这个态度,有哪里怪怪的。

梁孟津看她说:“你有点像我妈。”

许淑宁才十六,顶多承认自己像姐姐,要不是腾不出手,能一巴掌拍他脸上。

她道:“那别去了。”

现在更像了,梁孟津欲言又止,出去说:“今天事情还没做完。”

西瓜皮领着一干小伙伴,哦一声很快去下一家吆喝,从声音里判断得出来,心情甚佳。

过节嘛,开心的总是小孩子。

就是许淑宁有点闹不明白,难得好奇道:“你比他们大这么多,都玩些什么?”

好像没什么,梁孟津说不出具体的,只道:“就是在山里钻来钻去。”

他觉得特别有意思。

许淑宁更加不懂,因为她回回去山里都很怕撞见什么蛇虫鼠蚁,尤其本地有好些致命的毒蛇,咬一口几乎没得救。

她道:“那你们要小心点。”

梁孟津骨子里有一些被压抑的胆大包天,但还是点点头说:“我会的。”

他年纪最大,平常还会帮忙劝着点。

许淑宁看他那种跃跃欲试要闯祸的小眼神,无奈道:“我弟一般考不及格,也这样。”

梁孟津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有弟弟,坐下来扒拉着灶膛里柴火说:“几岁啦?”

许淑宁今天本来就很想家,连平常最烦的弟弟许自言,亮起来都全剩优点。

她道:“十二,还在上小学,特别爱耍小聪明……”

听得出来,她对弟弟很关心,不然不会提起来嘴角带笑。

梁孟津不由得想起来自家弟弟梁孟京来,印象里只有他上蹿下跳的背影。

就跟西瓜皮差不多,野得跟猴子似的,两个人的年纪也相仿,生活却大有不同。

不知怎么的,梁孟津忽然觉得抱歉起来,说不清对谁,也许是对从前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但这一刻忽然鼓起勇气说:“你觉得,我教西瓜皮他们读书怎么样?”

许淑宁一愣道:“他不是有在上学吗?”

大队里的孩子,多少会认两年字,就是要跑得远一些,走两个小时到柳黄大队。

这么远的距离,压根坚持不了多久,况且家长们不认为读书是要紧事。

山里人家只是一代又一代耕耘于此,让孩子们重复大人的生活。

但梁孟津知道学习的意义,说:“快不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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