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他开口先说了一句:“烧到哪里都不能烧到脸。”
她嗷的一声扑过去抱他,手触之处,他的衣服均化为飞灰,露出光裸肌肤。担忧围观的妇人们均是害羞地转过脸去……
花林燃尽,火慢慢熄了。九蘅将他领到泉边洗去身上烟灰。他的衣服全烧没了,发梢也燎得短了一截,非常懊恼。洗完上来时,光着腿穿了一件女式白罩衣——还是优昙赠给九蘅的那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小又短,春光乍泻。
她看他一眼,不堪地别过脸去:“我知道你灵力大耗,可是也请再辛苦一点,变件衣服穿穿,这里全是女人啊。”
“我的衣服是蝶翼变的。我的蝶翼烧坏了。”他伤心地说。
“啊?那能恢复吗?”
“要好多天才能长好。”一只爱美的蝴蝶翅膀毁了,简直是要他的命。
“能长好就好,别难过啦……”
烧得截截焦枯的林间突然传来一声“嗷呜”兽吼,吓得远处的妇人们惊叫起来,毛头小妖们更是吓得拱到妇人们怀中瑟瑟发抖。
九蘅却听着这吼声尤其熟悉!惊喜地喊道:“招财啊!”
巨兽现身,慢慢走过来。走近了她才看到它身上的毛发被烧灼得枯焦,踏地的巨蹄也是颤抖的,走过的路上是一个个血印,显然足底被烧伤了。
看不透的少奶奶
它顾不得与她亲热,一头扎到泉水里,贪婪地喝起来。樊池看它这个样子,惊讶道:“它畏火不敢进林,我把它留在外面了啊!怎么……”
当然是这个家伙救主心切,克服了对火的畏惧,冲入火海找他们了。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痛惜难当,顿时忍不住,捂住嘴巴哭起来。樊池过来捧住她的脸替她抹眼泪:“好了好了,它伤的不重,会好的。不哭了,脸都花了……喂,刚刚我差点烧死你都没哭啊……”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会哭了,心都死了好吧!
招财喝饱了水,侧身倒在地上歇息,露出四只掌心血肉模糊的肉垫。妇人们不敢靠近,纷纷撕下衣襟,让小妖送过来给它包扎伤口。小妖们惊恐得往后躲,最终还是那只小狐狸精抱着布条哆哆嗦嗦过来了。原本奄奄一息状的招财突然昂起头来,鼻子凑到它脑袋边嗅了一嗅。
小狐精顿时吓得浑身僵直,哭了起来。
九蘅忙把招财的脑袋按下,斥道:“不能吃它!”小狐精丢下布条蹦着跑回去,跳到一个妇人身上不肯下来。
她与樊池一起将它的四只爪子先包扎起来。一边做这些事,一边交流了彼此知道的讯息。
他们已都知道卢县令有意让他们住进儿子儿媳的屋子,让她代替卢少奶奶被抓走。
而她比他更多一些:曾有个名叫宝椟的女子也带着藏有燧蝥的香囊接近优昙,但宝椟随后把香囊扔到泉水里,不令它燃烧,并与优昙结合,怀了身孕,后来离林失踪。
而之后卢少奶奶又送了九蘅一只燧蝥香囊。
樊池若有所思:“燧蝥,闻香而醒,翅翼冒火,所过之处会引起火灾。它本非天地产物,而是西北沙漠中的巫师培育中的邪虫,用来对付生香妖物。巫师把燧蝥蜡封起,设法送妖物身边,只要与它足够接近,两个时辰左右燧蝥会被妖香唤醒,渐渐发热熔化蜡皮,振动着冒火的翅翼扑向香源,将妖物活活烧死。卢家竟能弄到这种邪物来阴谋夺取优昙波罗的妖丹。”
九蘅叹道:“而且是卢少奶奶亲手把燧蝥给我的呢。”望了望那些孕妇,“她应该知道优昙天性温和,能猜到这些妇人没有遇害,只是被藏在花林里,竟然不惜把她们一起烧死。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啊……”真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女人。
樊池记起他要斩杀卢县令和卢少爷时,卢少奶奶哭求到晕厥的情形。她既能面不改色地用燧蝥把这么多人命送入火海,就绝不会脆弱到因害怕而晕倒。卢家人还想干什么呢?又或者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九蘅看着他肃杀的神色,道:“你也想到了吧?来到花林的宝椟带着燧蝥而来,目的就是烧杀优昙取得可长生成仙的妖丹。”
可是宝椟却在看到优昙的瞬间改变了主意。那惊人俊美的容颜,洁净如冰的眼瞳。怎么能杀死这样的他呢?即使自己死一万万次,也不能杀他的啊。而宝椟恰巧知道、或许是被警告了抑制燧蝥的方法——只要把蜡丸放进活水泉中,它就不会醒来。
宝椟背叛了赋予她使命的人,留在花林中,还有了优昙的孩子。但是后来发生了某件事让她不得不离开了。她必是受到了某种胁迫,至于对方是用何种方式胁迫得她,一时分析不出。重点是她离开花林,然后销声匿迹,即使后来优昙使出掳走镇子上的孕妇的办法相威胁,她也没有出现。
各种线索结合起来,派宝椟入花林的,与将九蘅陷害进花林的是同一拨人——卢家人。
将宝椟藏起来的必也是他们,目的是什么?
九蘅记起了优昙在仙人镇听到的那段闲话。那甲乙两人说宝椟故意怀上小花妖,是为了生出后杀子取丹。
这种说法当然是一派胡言。但是,要杀花妖之子取丹的虽不是宝椟,却可能另有其人。九蘅与樊池对视着,她的眼里渐渐盛满惊恐。
而樊池又想明白了一件一直疑惑的事:“其实优昙花妖与其他妖物不同,他近乎于仙,其内丹没有煞气,还具有重塑肉身的能力,无异于让亡者重生。还记得我们在仙人镇外看到的那些旱死的鲛尸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喜湿的鲛尸会大批进攻干旱的城镇,现在看来,应该是鱼祖知道了仙人镇有花妖之子,驱使鲛尸前来抢夺。花妖之子能令它塑造新身,恢复妖力。鲛尸们却被卢县令箭阵挡住了。”
仙人镇县衙里,卢县令肩膀上吊着绷带倚坐在床头,脸色蜡黄,却睁着眼望着床顶发呆。卢少爷嚷嚷着跑进来:“父亲!父亲!”
卢县令竖眉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情况怎么样?”
卢少爷说:“衙役来报,站在城墙上望到优昙花林那边冒起浓烟,计谋成了!”
卢县令却没有欣喜的表情,表情更加凝重,突出眉骨底下如覆阴云,道:“莫高兴太早,我只觉得心里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