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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火苗

 

/火苗

路柔说忙,拒绝了。

是真的忙。

7月到了,好天气持续了一段日子。公司最近的事令她焦头烂额,没空与小年轻谈情。 周六,别人吃喝玩乐,她坐成雕塑般,在电脑前敲键盘,偶尔因想不出来烦躁地揪头髮。

一坐,便到了深夜。

夜雨嘲哳,路柔饮了好几杯冷水,坐了会儿,下腹隐隐坠痛,女人的预感渐渐不妙。

月经的降临,带来了痛,是场没有伤口的血刑。她捂着肚子,觉得厕所有毒,不去厕所,就只是微微痛,一从厕所出来,就只能扶墙了。

小盆加满冷水和洗衣液,脏内裤泡入。

她艰难地爬上床,近期的作息紊乱和那几杯灌肚的冷水,让这次疼痛成为灾难。

从没这样痛过,她浑身乏力,枕头压住肚子,腰部蜷着,额上渐渐因忍痛而发汗。虽总跟别人说一个人挺不错,但人一发病,难免脆弱,仍希望生活不便时来个人照顾。

比如现在,路柔就想有人给她倒一杯热水,若熬点红糖,就更好了。

林玄榆微信问:要不要出来玩?

路柔隔了很久才回:大姨妈来了。

林玄榆:没事啊,你可以跟你大姨妈一起出来玩。

路柔:

她慢慢关了屏,盖下手机。

十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她稍微活过来了,口里微微干,带点苦。她半爬着,脚碰到地上的拖鞋,准备下床的瞬间,手机消息响了。

林玄榆:开门。

路柔:你真来了?

林玄榆:开门就知道了。

路柔半信半疑地拧开锁,拉开。他站在她正对面。

林玄榆戴着帽,帽檐很低,低到看不见他的眼睛,口罩是白色的,穿着没以前花哨了,白色卫衣和黑色长裤。

她寻到他眼睛时,他的眼睛已经在等她了。

非常快,他躲开她的目光,关门,弯着脖子往里走。

“还痛吗?”他问。

“好了点”她耷低头,去床上卧着。

她忘了倒水。

但阵痛又来了,路柔无力地抓着枕头,几乎晕厥,唇色发白,急促的喘气中不时有痛苦的低吟。

林玄榆将暖宝宝撕开,贴在她里衣上。等锅里红糖水熬好,他拿出两隻碗,慢慢倒入一隻碗中,再将这碗水倒入另一隻碗,来回倒水,感觉温度合适了,才端进她卧室。他轻动作地扶起她上身,用杓子喂,她神经迷糊地咽下,暖流在胃里翻滚。

路柔躺下。他的手掌温柔地隔着衣服揉她肚子。

她舒坦得无意识伸出右手,虚握他的手腕。

他顿了一下,继续揉着。

“还痛吗?”

又痛又热,使她晕眩。“唔”

敏觉已经迟钝,视觉、嗅觉、听觉,都退化一般,她只能微眯着眼,神志迷乱。双手乖乖贴着他的小臂,整个人像一只听话的幼小龙猫。

他看着她,突然伸出右手,往她脸去。

男性指尖隻稍微碰到脸颊,她微呆。

很快,他放下了:“要不要再喝点水?”

她摇头。

林玄榆继续揉动。重的话就说。他说。可以的,她轻喃。

会不会太轻?

她摇头。

他的手灵活,她的全身仿佛在他手里融化了。她感觉四肢沉重,意识却飘飘然,似于入梦,虽然他没有与她肌肤接触,但仍有交缠厮磨的软和感。那手指、那手掌,一圈圈、一层层地将她的痛揉化。他的声音她分辨不出是谁了,但令她舒心极了。干净又低虚的男性嗓音,她想就着这个声睡一场觉。

过去交的男友,要么口头安慰“多喝热水”,要么给她点一杯姜糖奶茶,从没有人像他这般贴身照顾、事事用心。

想来,林玄榆人也不错。

她差点遗漏了。

江漫也曾这样照顾过。那时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痛,他只能无措地呆在原地,还问她怎么办。后来次数多了,他才学会怎么照顾难受的她,熬红糖、贴暖宝宝、给她唱舒缓的情歌、用大大手掌轻柔地安慰她的肚子、手搓洗着染红的内裤,他越来越熟练了。他揉着她,她便在床上,在他的温情下,抱住他的脖子,鼻子贴近他的锁骨沟,嗅他用香味腌製的身体——这是最好的止疼药。

记忆是碎片,捡起哪块儿才能想起哪块儿。

“明晚陪我去咖啡店吧。”她含糊地说。

林玄榆静了几秒,说好。

路柔:“不要走。”

这次,他的静默更久。

“好。”他说。

空气细细流窜,窗外车声在她的意识里越缩越小。慢慢地,她感觉身体消失了。

第二天的黎明,路柔醒来。

她发现家里地拖了,瓷砖光洁照人,椅子摆得井井有条,原本因工作一团乱的文件也排列成整齐一堆,卫生间沐浴用品置放有序,客厅里飘荡着洗衣的清香,沙发上,收下来的衣服也迭得四四方方。她不由走去阳台,边走,抬头,边望。

衣杆上,内裤已经晾干。

随风,晃摇。

近期,声路公司人才能力下滑、服务流程过时,矛盾与缺陷也越来越多,再碰上同行恶意诋毁,不久,业内恶评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客户的不信任导致业绩下滑,恶环相扣,业绩下滑导致员工绩效工资下降,员工辞职率攀升。

公司需要补救,她必须制定新的服务方案和招聘计划。在有限的资源里得到最大利益,这点,正令路柔头痛。

明天周一,公司开大会,是她最后期限。

凉风的夜晚吹人冷静,她来时,他已站在咖啡店旁,暖黄光芒的路灯下。

“这。”

若不是他唤她,路柔还没看清是他。

黑色口罩,白色鸭舌帽,帽檐仍压得很低,只露出部分眼睛,一身简洁的运动长袖长裤,夜色中,并不张扬。气息神秘。

路柔看看自己的装束——戴口罩,也是运动风。

昨天气氛太好,使她情不自禁要他陪她去咖啡店。要不是今天他提起,本来,她早忘了。

林玄榆这样说的:我刚好也有作业要做,你不去就算了。

换个环境,也许有新的思路。她就来了。

这是个很安静的地方。

店子设在旧公园附近,昏暗的老街,人流不多。

上到店里二楼,大片的落地窗。这高楼稀少,视野空旷,远眺能看到一排排灰蒙蒙的山。

角落,一张长木桌。

她坐这方,靠窗,她的右手方。

他坐在对面,他的右手方。

窗风撩起她耳鬓的一缕细发。她入神地做,笔记本敲得飞快。

林玄榆不插半句,默默写自己的。时间不知不觉走着,夜深后,人三三两两。

她伸了懒腰,放下手时,他正推了一盘哈密瓜在她电脑旁。

“谢谢。”她说。

他说本来想吃点水果,结果只有哈密瓜,没办法才送她了。

她撑着脸:“昨天,也谢谢了。”

他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我对谁都很好。”

“那我内裤是你洗的吗?”

“…你家太乱了。”

“那你也不能…”

他很急促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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