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
云烬雪道:“叫我云雪就好。”
女孩是副冷相貌,规规矩矩弯腰喊:“云雪仙君好。”
云烬雪道:“不用喊仙君。”
女孩道:“云雪姐姐好。”
王二咧出个干巴巴的笑,但又非常瞧着诚心,似乎已经对笑容不习惯,而忘记该怎么控制面部表情似的。
走进店内,大白天也昏暗一片,椅子都收起来倒扣在桌上,落了层灰,只有一张桌子还在使用。
入目一切都陈旧不堪,不用问近况也知道大概如何。并且,云烬雪发现他走路姿势非常奇怪,一瘸一拐,整个身子都要往旁边歪,很明显有问题。
想要问,又怕是敏感话题,让他不快。
注意到她的疑惑,王二摸了把脸,搬个小凳子一坐,掀起右边裤腿,笑道:“是因为这个。”
从大腿往下截断,伤口看起来恢復的并不好,整个腿部的皮肤都呈现一种病态的紫。而断处下面用树枝和各种绑带做成的假肢顶起来,没有打弯处,所以走起来格外奇怪。
云烬雪微微发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又拿着烟杆,但没抽,只是在假肢上敲了敲,说起之前。
原来那会辣皮踹了他一脚,腿折了。云雪离开前给他钱去治,却没想到她老婆那会生产,并且是难产,于是所有钱都用在了妻子身上。
孩子生下来了,妻子却没能挺住。
他骤失亲人,悲痛欲绝,没能张罗店铺,但还得养家,短时间内迅速颓败下来,腿部状况也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无可救药。
那块烂肉从他身上割去的如此利索,就如同妻子从他身边离开一样突然又无可挽回。
而这之后,随着神极宗覆灭,以及许多人外迁,这里逐渐荒废下来。他拖着坏腿和幼女,根本无力离开,只能在逐渐死去的地域里逐渐死去。
听完这段经历,云烬雪有些沉默。
在她拜访旧友的这个过程里,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相比较之前,要么是心境更加通达,要么是有了更好的前程,都在向上走。
她本以为这种气氛会延续到最后,却没想到恰恰是最后,还有一个苦涩的句点。
而她在这里,收到过来自修仙世界的第一声惊叹讚美。
云烬雪将身上钱掏出来一些,排在桌上:“这些钱应该够治病吧,如果能换一个好点的假肢”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看到王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线,甚至桌上那迭银票也激不起任何水花。
他只是挥挥手道:“不用啦,我这没必要的。”
断腿失妻,以及接连不断的贫穷已经将这个人打垮,钱无用,什么都无用,他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了。
云烬雪眼眶微湿,似乎想起十几年前,他在山匪刀下还尤敢心疼赶路老夫妇,而不愿配合的模样,如今却让生活蹉跎成这个样子。
她见不得这样。
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又咽回去,她低头看着桌上银票。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别人。
可还是想试试。
只是空想也没用,目前的医疗技术可以给残疾人装上一个能够正常使用的假肢吗?
他如今如此颓丧,也不一定就是没去努力过,只是最终发现没有希望所以放弃了。
云烬雪看着他,想起自己的姥爷。在生命的晚年由于双腿割除而在轮椅上生活,习惯运动遛弯的老人难以接受这种人生结尾,尽管有亲人陪伴安慰,最终还是郁郁寡欢离世了。
在医院中,也见过不少截肢病人,仿佛截去了笑容能力,坐在病床上,或发呆,或痛哭,或绝望后试图自尽。其中不乏人生刚刚开始的年轻人。
那个时候,云烬雪就想着,若是有能够让所有残疾人都能重新掌握缺失身体的控制权,该有多好啊。
可现代都没能做到的事,这里怎么
诶?
云烬雪意识到什么,捂住前胸。那颗机械心臟还在兀自跳动,为身体泵送鲜血。
奇巧连心臟这种东西都做的了,假肢这种东西怎么会做不出呢?按理说,应该会更加简单才对。
云烬雪隐隐沸腾起来,站起身道:“走,我带你们明台,一定把腿治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妈做的辣乎乎的卤鸡爪爪太好吃啦嘎嘎嘎,怒干两大盘!
喜乐(一)
◎人是需要存在价值才能更好活着的生物。◎
乘马车来到明台, 一路直奔鸳鸯帐暖。
云烬雪刚掀开车帘,还没往下走时,意识到一件事。
她作为曾经和颂仙有过交际的朋友, 偶然来住住能够理解。带陌生人来似乎就不太合适了,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多少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于是, 马车换了个方向,到鸳鸯帐暖附近一家客栈停下。
云烬雪下了车。接着是那少女王贞, 利索跳下, 而后扶着王二慢慢挪下来,在地上站定。
王二抬头看了眼酒楼龙飞凤舞的招牌, 以及看着就华贵至极的装潢,被吓到似的收回目光, 扶紧女儿手臂道:“这个,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里”
云烬雪道:“没关系,我来付。”
“不用付。”江炎玉帮着牵马, 四处打量着:“这是颠我家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