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
两人绕着清水河走,遇到不少人。张大娘子端着盆看见贵人和乐玖走在一起,惊得瞪大眼,不等乐玖靠近,一溜烟没了影。
很快,村子里又有了新传闻——乐小娘子搭上高枝了!陪贵人绕河走了两圈,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亲密。
同一时间,乐夫人大大方方地向外人宣布,乐家要为女儿办婚事了。婚期定在五月初八,欢迎长乐村村民来家里吃席。
身为乐玖的三叔,侄女成婚,乐镇南是从外人嘴里听到的。
那人还笑话他:“老三,乐老爷真和你断绝兄弟关系了啊,怎么乐小娘子成亲,都不通知你这个做叔叔的?你看,丧良心的事做多了,报应来了。”
他气得眼睛赤红,疯跑到乐家大门大嚷大叫。
乐玖跟乐夫人去县里采办各样日用品,乐老三呼哧呼哧地闯进门:“乐镇东!你不拿我当兄弟,乐玖不拿我当叔,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吗?!”
三年多的放任,乐镇东没管过他在外惹的糟心事,平日烂摊子有当大兄的帮忙收拾,乐镇南日子再难过也不会难到心力交瘁。然而后来因为三房坑害乐玖的缘故,乐镇东和弟弟断绝亲情,隻保他留一口气,旁的不再插手。
乐夫人也不准他帮衬三房,都断绝关系了,再上赶着,恐怕三房会变成狗皮膏药缠着他们不放。
他在那无能狂怒,乐地主眼不见心不烦,眼睛一闭:“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
乐镇南年纪比乐镇东小,看起来却比当兄长的老了不止十岁:“乐玖成亲为什么不知会我?!你说断绝就断绝,你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爹娘临终前你怎么说的?你说,若待弟弟不好,就让你最爱的女儿一生孤苦,百病缠身!”
不提这还好,提到这,乐地主眼睛豁然睁开:“那是娘说的,我可没说!你乐镇南不好,凭何要我女儿遭报应?你还有脸来我家,趁我夫人没回来,你快走罢。”
“大哥!”
乐老三扑通跪在他脚前:“你真不认我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东西,我已经、已经尝到苦果了,大哥,我们同出一脉,是亲兄弟啊!”
乐地主情绪激动,眼眶泛红:“这会你做样子给谁看?”
“大伯!大伯你饶了爹爹罢!”
二十出头的乐树生这几年在村里一直没娶到媳妇,他瘸了条腿,走路一拐一拐的,被一群毛孩子私底下喊“瘸腿的”。
和乐镇南一样,几年的困苦生活消磨了他们的精气神,乐树生一头跪倒在地:“大伯,我们知错了,求大伯给侄儿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求大伯了。”
三年前的气,放在今日,也没当初那样恼怒。况且乐玖马上要嫁人,做大将军夫人,乐地主瞅着可怜兮兮、面黄肌瘦的父子俩,心肠一软。
他本身就顾念亲情,要不然碰上那么一对偏心的爹娘,早闹起来了。宽宥的话到了嘴边,他猛地醒过神来。
不。
这亲戚不能要。
要了是给玖玖添麻烦。
给大女儿、二女儿找不痛快。
天知道以前乐镇南没少借着“乐家三叔”的身份招摇拐骗。
他女儿难得高嫁,对方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万一这会心软,弄得日后乐镇南拖他女儿后腿,乐镇东可没法原谅自己!
他咬紧牙关,挥挥手,示意下人将二人请出去。
罕见的,这次乐镇南父子没在乐家闹起来。
只是擦干眼泪,失魂落魄。
“爹,大伯不信咱们。这是为何?他方才分明心软了。”
“慢慢来。”
乐镇南哭得眼眶红肿——他是真的知错了,不该妄想不是自己的,以至于沦落如今地步。
“你现在还对你堂妹有心思吗?”
一句话问得乐树生汗毛倒立:“不敢。”
“那就好那就好……”
乐镇南一口气叹出,反手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眼神阴鸷:“都是因为你这个兔崽子,老子才从天上掉到泥潭,生孩子,呸!生儿子有什么好?”
他一巴掌打得乐树生直接傻了。
一阵风吹来,乐镇南哭笑一声,抱住儿子的头:“生儿啊,爹心里苦啊,爹心里好苦啊……”
生活磋磨了恶人的棱角,让坏人无所遁形。
乐树生在他亲爹怀里打了个寒颤——爹爹这几个月,精神是愈发的不稳了。
昨儿个打了阿娘一顿,今天毫无预兆地打他。
一瞬间,他感觉天要塌了。
想回头,哪怕磕破脑袋呢,也要求得大伯认他这个侄子。
他姓乐啊!
大伯想让乐家断子绝孙吗?
他想走,乐镇南死死抱着他。
“爹,爹你放开我,放开我!”
毕竟胜在年轻,乐树生推开疯疯癫癫的亲爹,往乐家跑。
乐家大门紧闭。
乐树生候在门外,长跪不起。
乐老爷揉揉太阳穴,狠心不去管外面那些事,正头疼着,管家道:“老爷,莫村长来了。”
见到跪在乐家门外的乐树生,莫村长啧了啧:“千金难买后悔药哇。”
堂兄对堂妹起淫念,对不属于他的乐家家财起贪念,换了他,早一棍子打死了,也是乐镇东心慈。
乐镇南有个这么好用的哥哥,偏不知道哄着,反将人得罪得狠狠地,人家的掌上明珠、心头肉都敢动,落得什么结局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