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
她是在用自己将军夫人的身份背景,为那些无依无靠的女人们树一道主心骨。
她用不着做太多,她只需要站在那,自有前来为她做事的人。
女社开一天,大将军夫人的名号就震慑一天。
乐玖,再不是她所认为的爱哭爱撒娇的小妹妹了。
她站出来,张开臂膀,也学着保护比她柔弱更需要帮助的女人们。
此等义举,乐琼佩服。
又思及阿娘和她讲过的几年前玖玖为山匪所掳,回村名声受损一事,她打心眼里怜惜起也愧对起多年不见的幼妹。
妹妹出事,起先她竟一无所知,委实不该。
吃过早饭,乐荆身子发沉,精神头提不起来,坐在一旁动嘴传授映娘整理名册的经验,映娘入社不久,一直是她带着的。
建社至今,女社解决的委托有大几十单,映娘也是受女社恩惠的一份子,也想着为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出一份力。她学得很用心。
乐玖抱着猫儿偷得浮生半日闲,胖猫试图用尾巴圈着小娘子胳膊,痒痒的,乐小社长睁开眼,给了猫儿一个脑瓜崩,猫儿睁大眼,一脸愣怔和委屈。
“真好玩。”
她笑了笑。
凌竹和素容负责坐堂,不似她们的社长悠闲。
“昨儿个我和我娘说了……”
“啊?这么快?”素容看她不像挨揍的萎靡样儿,凌竹赶紧道:“我阿娘打我了,打得可疼了。”
“打哪了?”
“屁股蛋。”
“……”
怪不得你像是屁股下藏针一直动来动去。
“苦了你了。”
“不苦。你打算啥时候和你阿娘说?”
素容思忖她都说了,自己拖着恐怕她再胡思乱想,她为人单纯,否则当初不会被王二郎欺骗,沉吟道:“我今晚和阿娘坦白,希望她能手下留情,不要打我屁股蛋儿。”
“……”凌竹捂着她的娇臀,感觉那地方更疼了。
怎么的?同欢不同苦?
“我不要。你阿娘打你,你也要趴好了挨揍,咱们一起疼。”
素容“哦”了一声:“爹娘会同意吗?”
“只要不打死咱们,会同意的。”
她求了乐玖吹枕头风的事儿没告诉素容,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放心,反正女女成婚已有先例,陛下都没说什么,也轮不到天下人唧唧歪歪。咱们愿意就行。”
素容和她好,自然愿意听她的。
两人约好午后去小竹林幽会。
乐玖打了个喷嚏,突然感觉毛毛的,她站了起来,不明白这股直觉是从哪里来。
长荣街北,数不清第多少次的醉酒斗殴,瘸腿的乐树生挣扎着站起来。
而他的亲爹倒在一片血泊。
乐镇南这三年来吃不好睡不好,起初全靠乐镇东私底下的帮扶,总不能真看弟弟饿死,再后来是靠玲芳撑起这个家。
贫贱夫妻百事哀,乐老三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没了大哥伸出援手,压根养不活妻儿,反而是妻子在养活他。
养就养罢,乐老三这人本能不行,脾气见长,玲芳在这家里活不下去,逃回娘家,在娘家吃糠咽菜也不肯再回来。
家里没了女人,父子俩日子过得更糟。
乐树生身有残疾,靠官府每月分发下来的补贴活着,可这一次,他的补贴费被亲爹偷去换了酒。
醉酒的乐镇南指天骂娘,骂完大哥骂大嫂,再抽儿子两个耳光——乐树生哪受得了这委屈?
父子俩你打我一拳,我给你一脚。
乐树生硬生生把亲爹打死了。
秋风瑟瑟,冷意往骨头缝里钻,天气大概也没那么冷,但乐树生就是冷得牙齿发颤,瘫坐在地,想他好好的人,怎么就活得不如猪狗?
前十八年,爹娘溺爱他,大伯疼爱他,村里人羡慕他,是从何时变了呢?
是从乐玖被掳呀呀山。
是从他们给她下药被人摘了桃子。
乐树生一个激灵,说不清是酒醒了,还是更醉了,回屋提了柴刀用布包起来,决意復仇。
要不是乐玖……
要不是她,他的人生本来充满光彩!
他不就是想要她吗?
想要活色生香的小美人。
想要万贯家财。
堂兄妹又怎么了?!
亲娘他都敢踹。
亲爹他都敢杀!
乐树生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面黄肌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张大娘子出门洒水打远看他气势汹汹的,没来由害怕。
这人啊,阴沉沉的。
她啪地关上门。
等了一会,不放心地打开门探出脑袋看了看。
乐树生背影萧索,瘦巴巴的,像拉长的干面条。
退回四五年也是村里一英俊小伙,她家儿子还嫉妒过乐树生穿崭新的衣服,能用二两银子买来的弓箭。
谁能想到,现在沦落这般。
再想想沦落这般的因由,张大娘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活该!一家子骨肉,对自己的妹妹动歪心,死不足惜!
乐树生不再是以往目空一切的乐树生,张大娘子也不再是曾经嘴碎见不得别人好的妇人。
时间往前走,人也在变。
杨念拍拍衣袖,起身和岳父岳母见礼:“小婿先回女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