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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芙蓉如面,遗世独立,只堪为惊鸿一瞥。

月色如练,华光之下的美人连皮肤都白成一道光,明明是夜晚,那天生丽质的美态,竟炸得似轮明月坠入百花深处。

美人回首之际,瞧见了痴愣的他们,那瞬间花容失色,掩住团扇隐入了湖上游坊,亭亭荷叶掩住裙摆海棠。只留下二人愣在原处,当时只觉那满园春色都黯淡无华,失去颜色。

被宫人领到戚延的练武场后,他们还失魂落魄,戚延问着原因。

阮思栋喃喃自语:“太美了,阿延,你的皇后太美了……”

“我终于理解了以前太傅说的词,肤如凝脂,如花似玉,风娇水媚……只恨我读书少!”梁鹤鸣也失了魂。

阮思栋:“阿延你听我说,你知道太傅说的‘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这句诗吧!你千万别见你的皇后,千万别去凤翊宫,千万别被她勾去魂!”

这事戚延也一直记得。

尤其是这三“千万”。

也是因为他们二人这般说,他才更坚决地不去见温夏。甚至连太后送过来的温夏画像,他一眼都不曾看过,用一句“不过尔尔”打发走了许嬷。

这还才一载便听二人变了口风,要他去见人,去接受。

戚延冷嗤:“当初是你二人千叮万嘱要朕别去见她,现在就变卦,不觉得脸疼么?”

“朕不会见温夏,就算是见到了也不会因为一具皮囊而改变想法。别说她温夏是个凡人了,就算她是天仙,在朕这凭张脸就想免除这么多年的恩怨,想都别想。”

“都给朕滚,别打扰朕写废后诏书。”

撵走了两个生外心的损友,戚延总算将废后诏书拟好。

金銮殿上。

如他所料,昨夜太后召集的老臣,果真在听他拿出废后诏书后百般阻挠。

礼部尚书出列:“皇上废后,请说理由。”

戚延正襟危坐,不似往昔懒漫肆意,少有这样严谨肃穆。

“皇后除了是一国之母,也是朕的结发之妻,应该是朕心悦之人,可朕并不喜欢皇后,甚至厌恶皇后。”薄唇所言,皆是冷漠字句:“这不算是废后理由?”

“皇后的确乃皇上结发之妻,这算得理由。可皇上既然明白您是一国之君,就应知晓君臣之间制衡的道理。您娶的不仅仅是皇后、是妻,也是千军万马的忠心,护佑我大盛的铜墙铁壁。”

戚延冷漠端坐龙椅中,眉弓下的长眸似深邃寒潭,他修长健硕的身形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如此被拂逆鳞,冷戾气场让大殿更陷进诡异的阒寂中。

废后此举,他铁了心,不容置喙。

“皇后德行有失,该废。”

礼部尚书是太后心腹,更忠于贤主先皇,谨记先皇遗诏,绝不允许戚延废后。

他仍不退步:“皇后何以有失德行?”

“莫要忘了,成昭十六年,皇后身陷醉红楼整整三天两夜。”

戚延此话一出,朝堂下众臣皆浑身寒颤。

这是皇后之不幸,是污点,可此事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当年的皇后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被陷青楼,三两日便被救出,此事可大可小。当时还是太子的戚延那般为小太子妃出头,灭了宋氏满门。而先皇宽仁为政,全无介意,当时已证太子妃清誉,并下令此事禁言,不可伤害了太子妃的心。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还记当年这桩事。

如今,戚延却主动提这样的污点。

如果他非要大作周章,那这的确可以成为刺向皇后的一柄剑。

满殿噤若寒蝉。

戚延冷声:“皇后德行有失,难当母仪天下之责。而且皇后骄奢好逸,每日服饰、玉器、熏香所耗甚多,连吃瓜果都只吃中间最甜的一块,极尽浪费。更甚之处,净房之下香灰积厚三尺,骄奢之行令人发指。”

被逼着成婚那一年,戚延心烦意燥。吉祥机敏,为讨他欢心,打探过不少关于温夏的事。

吉祥说,太子妃容貌甚美,自持娇贵,每日揽镜数回,时常都要宣画师作画,奴才从未见过这般自恋的人。

太子妃太骄奢了,奴才安插的眼睛说,她一日之内居然换了六套云缎锦衣,佩戴了不同的金钗首饰。

太子妃比皇上您还离谱,出恭居然都要铺三尺厚的香灰,决不允许净房内有异味,监视的宫人说她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太子妃挥霍无度,两间宫殿都未装满她的衣裳,太后命宫匠打了整面墙的衣橱。她还有一间专供梳妆的宫殿,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香粉。

那时十四岁的温夏初回宫,容貌名动京都,太后对她呵护备至,疼护得比公主更甚,父皇的其他子女都不曾有此般待遇。

而她当上皇后后,这些从无收敛,甚至利用皇后之位更奢靡起来。宫廷的玉造坊几乎已是她的领地,她爱玉简直爱痴了。他本没有管这些小事,是事后才听吉祥提到,那些璞玉都敬献给了皇后,御前所用的玉器都是皇后不要的边角料造办的,是太后默许。

那回戚延听来很气,抢了她精美翡翠造了个蛐蛐提笼,赐她一块“克勤克俭”牌匾。

他本就不喜欢她,加上她能如此骄奢造作,这后位当真可以废得。

这一通数列,底下仍有朝臣阻拦,站在太后的立场决绝维护中宫。

……

祸从天上来,早已是温夏宫廷生存常有的经历。

可这一次,听到著文紧张转述着今日早朝之事,手中香膏噗通一声掉在地上,长睫霎时轻轻扑颤。

温夏脸色惨白,杏眼中泫然盈泪。

今日风和日丽,她本与虞遥姐姐和李淑妃妹妹在畅春台择花归来,走出薄腻香汗,正沐浴罢,刚换上新的裙衫,手中握着宫人呈上的香膏。

朕要废后。

皇后德行有失,清誉有损。

皇后骄奢。

……

著文转达着这些字眼,每一句话都似一把利刀,狠狠戳在温夏心上。

时光明明早已将儿时那痛苦的回忆掩埋了,可此刻悉数汹涌填入她脑海。

陌生的房间,脂粉呛得刺鼻。

她被无数只手脱下小小亵衣,五岁的小身体像具物品,任由她们检查评论。

她的嘶喊,她的无助与恐惧,全都汹涌闯入她脑海。

殿中异常寂静。

温夏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久久回过神,终于颤抖地、僵硬地捂住心口,埋下了头去。

匍匐在妆台,她深深陷在袖衫之中,埋住了脸。

一声无助的,委屈的哽咽一点点响开,压抑颤抖,连带着发髻珠钗轻颤摇晃。

“娘娘……”白蔻与香砂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可劝阻终是无用的,她们多明白这是皇后心中之痛。只是这些年无人提及,她只是在偶然的睡梦里会梦到那时被关禁的场景,醒来香汗淋漓,神情难过。

可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哭泣。

一贯从来不会用难过让人担心的皇后,终于被这把利剑击倒,溃不成军。

她的哭声并不吵闹,只是细细碎碎,压抑着皇后的端庄,贵女的骄矜。可这哭声听来却格外抓人肝肠,让人忍不住也潸然落泪。

“娘娘,您别哭了,先皇都不曾因那件事责怪您,皇上怎能如此!”

“娘娘,太后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

白蔻与香砂都哽咽落泪。

温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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