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她(上)
那个军医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于宝茵,又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于先词,他眼珠动了动,只见于先词抬起手一指于宝茵胳膊,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伤怎么样?她胳膊中两枪了…
军医愣愣地看着于先词,连忙“噢噢”几声,侧头看向于宝茵笑着说道。
“于团长胳膊没事,很幸运,没有太大炎症,您的妹妹很勇敢,取子弹一声没吭,可以说是泰然自若,眼都不眨一下。”
于先词侧目望着她,只见她傻笑着抬起手晃了晃,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弓着身子浑身发着抖,于先词神情复杂,抬起手来回摸着于宝茵后脑勺,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咱们俩出去说话。
于宝茵缓缓站起身,被于先词揽住肩膀,于先词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军医,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便揽着于宝茵大步走出棚子。
军医见二人背影远去,浑身一抖,颤颤巍巍抬起手扶住椅子坐了下去,他用手帕不断擦着脑门上的汗,嘴里“哎呀…哎呀”着,喃喃道。
“于长官一家…太厉害了…”
于宝茵和于先词走出棚子的一刻,于宝茵嘶得一声停下脚步,抬起手攥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使劲掐着,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于先词侧头望着她,神情格外复杂,缓缓抬起手将她抱在怀里,手不断拍着于宝茵的后背,她大口喘着气,将头顶在他的肩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于宝茵我们团掩护他们撤退…打得只剩下几百人…我还活着…我真的好幸运啊…
于宝茵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抬起头望着于先词的眼睛,她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靠在于先词侧脸,开口说道。
于宝茵哥…很久之前,东征,北伐,统一中原时期…因为民众对我们的谩骂…我怀疑过我的信仰…
于先词眉毛向下抿着嘴,总是冷冰冰的脸颊这一刻变得格外悲哀,眼泪滴落下来,他将脸靠在于宝茵头上,使劲搂着她,于宝茵闭上眼睛,开口说道。
于宝茵可自从上了战场,我再没有质疑过我们的党,没有质疑过我们共同的理想与信仰…
青天白日旗在半空徐徐摇摆着,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大步在荒原中奔跑着,她哈哈大笑着,停下脚步,伸开双臂,身体旋转着,如同丝绸般的青天白日旗划过她身侧,于宝茵闭着眼睛,笑了出来,开口说道。
于宝茵因为在那一刻…我看见了…没有一个人是吃干饭的…他们形形色色,有的阴郁,有的灿烂,有的就像一阵风,就这样走过来,又在呼呼作响中离去了…
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在荒原中旋转着,哈哈笑着身体逐渐后仰青天白日旗包裹着她的身体,在倒地的那一刻,青天白日旗铺在地上,于宝茵平躺在旗帜上,身上深绿色的军服随着荒原的风起着涟漪,她额前的发丝左右摇摆着,脸上带着微笑。
于先词眼眶发红,手颤颤巍巍握住于宝茵的肩膀直起身,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领袖要走了。
于宝茵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于先词,眼珠动了动,笑了出来,抬起手一蹭于先词脸颊上的泪珠,轻声说道。
于宝茵嗯…待在这里的的确确不安全,城内很有可能也变成战场,如果活着看见守住南京的话,我一定和他们在城门口迎接领袖回来。
于先词嘴角抽搐,看着于宝茵的指尖挂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他眼眶发红,低下头双手在于宝茵的肩膀上愈握愈禁,颤抖地说道。
于先词(中年)都走…我也要走…明天凌晨…我们就和领袖登机飞去武汉…武汉现在建了一个统帅部,会时时刻刻关注南京动向。
于宝茵眼珠左右动着,神色复杂地望着于先词,她黑白色的身影躺在旗帜上,缓缓抬起手,手指在半空一张一合,抓着什么,于先词左右看了看,将于宝茵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于先词(中年)我给你找了条后路,南京城外下关江面有一艘小轮船,上面是我的人,没有你的命令不会开船,而且我有预感…唐生智下达死守南京命令把逃生船撤了表决心…会导致失守撤军时大混乱…所以我把船停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我把地图给你…你到时候沿着找…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安全地带…
说着于先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他将纸攥紧手里,于宝茵眼神发愣,他用手一碰于宝茵的手,于宝茵侧头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缓缓抬起手,于先词手指微微动着,将纸团推进于宝茵手中。
于先词缓缓直起身,微笑着望着她,于宝茵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紧攥着纸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于先词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答应我,宝莹,一定要撤出来,南京虽说四面防御建筑很好,但是已经架不住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残兵和日本人的飞机大炮,所以我预感,领袖一定会通电唐生智让你们撤出来,我希望能在武汉码头看见你。
于宝茵神情复杂地望着于先词,手在腿侧微微一动,她黑白色的身影躺在旗帜上,手举在半空,圆滚滚的烈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随着她手指张开,白日出现在她指间。
于宝茵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于先词抬起手一拍于宝茵的肩膀,眼睛直勾勾望着她,于宝茵眼神愣了一下,露出一丝微笑抬起头望着于先词,轻声说道。
于宝茵谢谢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在最后一刻撤出来与你们团聚。
于先词听罢,眼神柔和了些,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手指一揉于宝茵的肩膀垂下手,他后退两步对着于宝茵一敬礼,便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于宝茵逐渐收起笑侧头望着于先词摇摇晃晃前进的背影,一阵阵风泛起她耳后的发丝,她缓缓将袖子穿上,侧头看向远处坐在地上的伤兵,眼中闪着光,一滴眼泪划过脸颊,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
于先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于宝茵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眼珠左右动了动,缓缓扭回头去,迈开步走远。
凌晨灰蓝色的天空挂着一轮明月,开阔无比的场地逐渐行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上的青天白日旗在风中不断抖动…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七日…凌晨五点…”
紧接着,一排黑色的车队驶向开阔的场地,于先词神情复杂地坐在车里,侧头看着窗外,几片如沙粒般的雪花打在窗户上。
“南京…”
随着车队缓缓前进,天空稀稀拉拉的雪花逐渐变得密密麻麻起来,掩盖了车队远去的影子,几个卫兵的背影站在开阔的场地,他们抬起手一敬礼。
于先词和几位官员依次走上飞机的梯子,于先词走到飞机门口停下脚步,缓缓侧过头看向一旁,眼中格外忧郁,密密麻麻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几个官员站在机舱,抬起手一挥说道。
“进来呀,外面冷!”
于先词眼珠左右动着,风雪扑在他脸上,几个士兵凑在一起,闭着眼睛靠在城墙上,双手紧紧抱着长枪,他们嘴唇发白,脸上脏兮兮的,头顶的钢盔瘪了,破了。
军官们互相看了看,又是一声催促:“快来呀,于长官!要飞了!”
于先词眼眶发红,一吸鼻子缓缓扭回头来,他低着头大步走进机舱,随着梯子缓缓缩起,螺旋桨转动起来,飞机朝着远处奔去,逐渐脱离了地面。
一切变成黑白色,风雪几乎掩埋了一切,雪花回溯着,四周一瞬间变得干干净净起来,黑白色的飞机在天空飞翔着,于先词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无色的脸庞格外呆滞,几个军官坐在一旁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