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卖窝窝头的婆婆端上两碗油茶粥。
年纪大了,走路不利索,眼睛却是清朗的。
婆婆:“这些孩子啊,命苦,好几天混不到一顿饱饭,窝窝头就是顶好的东西。缨儿小姐是个心善的,常变着方子接济他们呢。”
陆卫青沉默着,如山的眉却是越蹙越紧。
不一会儿,苏霓儿回来了,取了双筷子,极其自然地夹了个窝窝头,咬上一口。
配上油茶粥,又是一口,回头望向摊主。
“婆婆,再来两个,我没吃饱!”
陆卫青阴冷的气息一下子就散了。
他低着头,浅浅一笑,醉美的唇侧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对了,”苏霓儿放下筷子,“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今个已经十四了,陆卫青定的是明日离开丰县,说是得赶在十六日前回京复命。
反正薛府的案子已经结了,不如早些走。
今日就不错嘛,风和日丽的,回京的路上也不赶,慢悠悠的,多好!
陆卫青:“你很想我回京?”
“哪有?”苏霓儿皮笑肉不笑,“我这不寻思着你压着犯人,路上太赶了,累么?再说了,家里有我,你不担心。我保证娘亲好好的。”
陆卫青咬了口窝窝头,又喝了口油茶粥,一直没有说话。
用完膳,他拿出一张织着荷花的绢子,擦拭了唇侧的汤渍,看向苏霓儿。
“上京风景秀丽,去小住一段时日?”
(下章v)
对于陆卫青的提议,苏霓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躲他还来不及呢,
哪会跟着他去上京?
尽管她不知陆卫青为何想让她一起走,许是试探她?又许是单纯的客套之话?
但无论怎样,她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后日是十六,她的生辰之日。
上一世她和陆卫青就是在那日有了肌肤之亲。
那是她不堪回首的往事,虽是迫不得已,却在多年后被文人墨客指着鼻梁骨骂。
她不想重蹈覆辙。
唯有陆卫青明日顺顺利利离开丰县了,和她不在一块儿,她才心安。
是以剩下的时日,虽是不到一日的功夫,苏霓儿过得格外焦躁。
回了府上,她第一时间找到梳妆台上放着的小木箱,确定陆卫青的半块玉佩尚在、也无谁动过的痕迹,她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自打她知晓陆卫青对她恨之入骨、且一直在寻找她后,她不仅睡觉不敢摘帷帽;
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还要仔仔细细地查看小木箱。
那小木箱上的锁扣,都快被她掰坏了!
总这么干坐着也不行,她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打发。
她拉着青衣去了厨房。
青衣坐在灶前生火,火苗将她肉嘟嘟的脸烤得红扑扑的。
“小姐,您真是有心,给少爷做路上吃的葱油饼。少爷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苏霓儿往面盆里加水,一面应着青衣、一面无精打采地和面。
“他是我未婚夫,应该的嘛。”
主仆谈笑间,何妈妈搀着殷娘过来了。
夕阳西下,端庄的妇人缓缓走在篱笆墙外的青石小径上。
到底生了场大病,身子骨比不得先前硬朗,不长的一段路歇了好几回。
苏霓儿赶紧放下手上的活,接过青衣递上的碎布,随意地擦了擦手,迎出去。
“娘,您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交代的,说一声就是,不劳累您跑一趟。”
殷娘站在门框边上,缓了缓,“总躺着不是个事,腰都睡麻了,走动走动也好。”,往灶台上望了一眼,“说是你在做葱油饼?做给你哥的?”
苏霓儿乖巧地笑:“这不回京的路远着么?路上不方便,带几个饼总是好的。”
殷娘捉了苏霓儿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
“缨儿懂事了,晓得心疼夫君,娘啊,很欣慰。”
殷娘眼尾染了湿意,“可后日是你的生辰,及笄的大日子。筠儿不能陪着你,娘心里头始终”
“娘,女儿不在意的,”
苏霓儿宽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女儿理解。更何况大婚前哥哥会回来,也就三个月,很快就过了。”
殷娘点头,不知怎地说起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说“情谊”二字最经不起考验,但凡隔得远了,长久不见,再好的鸳鸯也会生出嫌隙,尤其是这个年纪的男子,心是飘着的,很容易被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勾了去。
何妈妈也劝道,“小姐,少爷长得多俊,多遭人惦记?您就不担心么?”
“不担心!”青衣抢着回答,“少爷的心都在小姐这儿,跑不了哒!”
殷娘和何妈妈同时瞪向青衣,青衣吐了吐舌头,虽不懂错在哪儿,却还是听话闭上嘴,埋头扒拉灶里的灰。
殷娘接着说,“既然筠儿想你一起跟着去上京,你就去。听话,娘能照顾好自己。”
话说到这份上,苏霓儿总算知晓殷娘为啥过来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应的。
“娘,您这是陷我于不孝。您病成这样,女儿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您的。”
苏霓儿笑着把殷娘往外推,“这儿火烤着,热得很,您且回去歇着。我还得给哥哥做饼呢,不陪您了。”
殷娘叹道,“你哥今晚有应酬,回来得晚。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同娘说”
“娘!”
苏霓儿娇i哼一声,“您就别管啦,我同哥哥好着呢!”
总算支走殷娘和何妈妈,苏霓儿长长嘘一口气。
胡乱做了两个饼,给青衣一个尝尝鲜,自己手上拿了一个。
“剩下的你做吧。方法已经教给你了,裹了肉馅捏成饼状,煎熟了就成。”
青衣吃得正带劲,满嘴的肉渣子,闻言吧嗒吧嗒嘴皮,愣道。
“小姐,您不给少爷做啦?”
“我做了呀,”苏霓儿指向她和的面团,又晃了晃她手上的葱油饼,“这不还有一个么?”
言罢,苏霓儿拍拍青衣的肩,径直出了厨房。
等到了她的冬雅阁,她迫不及待咬上一口葱油饼。
嗯,真香。
苏霓儿用过晚膳,躺在红木色的拔步床上,望着头顶的绢纱帐子,恍惚间生出几许怅然。
窗外盛夏天热,夜风裹着荷叶的清香,不带凉意,反透着丝丝燥意。
今夜她是睡不着了,只能睁眼到天明,盼着陆卫青明日顺顺利利离开,千万别出幺蛾子。
陡然,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三下,干净利落。
苏霓儿刚沐浴过,穿着银色的寝衣,听见声响下了床,快速取了柜子里的纱裙换上,问门外的人。
“谁呀?”
粗沉的男中音响起,“我。”
苏霓儿怔住。
这么晚了,陆卫青来干什么?
她极快地收拾妥当,检查了头上的帷帽,确定再无任何遗漏的地方,打开门。
门外,陆卫青一席赤黑色锦袍站在台阶上。
廊下的月辉正好,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火一般的灼目。
他应是才回来,尚未来得及换衣裳,举手投足间尽是浓郁的酒香。
陆卫青:“娘说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