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
将近两个小时的活动结束,阿姨们三两结伴散去,之前每次都会跟王书兰一起走的阿姨因为陈析语的缘故也没有留下。
母女二人沿着路边往回走,陈析语才恍然意识到她几乎从没跟妈妈这样晚上散步过。
春天的夜晚温度适宜,她看着眼前的悠悠长路突然开口:“妈,你以前是不是会跳舞。”
身侧的脚步突然顿下,很快便恢復正常,王书兰矢口否认:“不是。”
“我记得小时候,你开心的时候就会拉着我的手在家里跳舞。”
“记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做什么。”王书兰的语气急起些许,连带着脚步也快了不少,一晃眼的功夫就把女儿抛在后面。
“妈!”陈析语扬声叫住看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你是不是走过我的路。”
杂糅着急切与试探的询问道出,王书兰攥紧双手用沉默回应。
脚步声逐渐近在耳边,陈析语来到妈妈身侧继续问下去:“只是结果不好,所以你怕我也重蹈复撤,是吗?”
王书兰深吸口气还想用缄默来应付,可当她看到女儿在路灯下那双闪烁的眸子,心里鼓起来的气球就像是泄了气一样。
仿佛知道真相的陈析语难掩震惊和道不出的复杂心绪,唇开了又合,反覆几次也没能发出声音。
“你小时候问过我爸爸去哪了,我当时回答你是死了。”王书兰突然的话题让陈析语知道她妈妈终于松口了。
另一头医院,许清允查看这两天康盛的常规数据,仍然保持在较稳定的状态里。
明天下午的造血干细胞移植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只要这次成功且顺利度过潜在的危险期,那个孩子就有机会能自由自在地奔跑了。
为了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夏绍元让她回去休息,明天早点过来。
许清允开车回到家里,发现只有鞋柜下的感应灯亮着,整个屋子安安静静的。
她借着光亮脱下鞋正准备打开灯,就见沙发上蜷缩的身影。
这一反应瞬间提起许清允的心,她紧忙过去蹲在面前柔声问:“怎么了?”
“我知道了一件事,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析语沉闷的声音传出,透着无力。
许清允随手打开落地灯,映入眼帘是含有血丝的眼,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她说过今天去见她妈妈,难道……
“我妈原来走过和我一样的路。”
只有一盏灯供亮,陈析语垂眸注视着许清允,缓缓说出晚上听到的事。
“我妈说她以前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那个男人那时候常去看演出,他看上了我妈,追求她。我妈抵不过热情,就陷进去了。”
“可是我妈的爸妈不同意,还说了断绝关系,但她还是一意孤行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她隻身一人放弃了那里的一切跟他来到陌生的城市,起初男人对她很好,可后来……我妈发现他出轨了。”
“那时候她已经怀了我,那个男人知道她怀孕之后也消停了一阵。直到我出生,他看到是个女孩,才又故态复萌。”
许清允听后眉头紧锁:“那阿姨就没有再回去找过她的父母吗?”
“没有,她觉得没有脸再回去。当初她信誓旦旦离开,不想这么狼狈回去。与其让他们知道真相,不如重新过活。”
陈析语说到这里抿紧唇说出故事的结尾:“她带我来到栾徽,放弃了以前最爱的舞蹈,做上了自己不爱但能有高薪的职业。就是为了证明她能过得好,能把孩子也照顾好。”
故事到此结束,许清允犹豫着问:“那……那个男人现在……”
“死了,在我上初中那会儿,说是肝癌死的。”陈析语直到那一刻才明白,为什么她妈妈从不对她说断绝关系。
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跟她性格一样,所以不敢,也不能说出这句话。
想不到藏在王书兰身上还有这样一个故事,许清允握住对方掺着凉意的手轻轻摩挲,半晌后不理解似的开口:“按照阿姨的性格,怎么可能让你姓那个男人的姓。”
“因为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过去。”陈析语闭上眼睛。
一个女人宁可花自己的大半生去营造一个假象,都不愿用一句真话来告诉孩子。
都不知道该用死要面子还是傻去形容。
如果不是又看到她妈妈跳舞,陈析语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许清允感受到她的无助,起身坐在旁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耳语:“那你现在,怎么想?”
“我不知道。”陈析语如实回答,她现在心情很乱。
有对她妈妈的心疼,也有对她妈妈因为自己的遭遇,就自认为她的选择也是错误的气恼。
她更不明白,她妈妈既然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告知真相。
老小区的其中一户窗还亮着灯,王书兰坐在书桌前翻看相册。
从小到大,每年女儿过生日的时候,她都会特意去照相馆拍一张合照。
从稚嫩到青涩,从她得抱着到能挽着她。直到24岁那年变成了空白。
她小心翼翼的隐藏,现在哪怕是广场舞,这种久违的感觉也让她觉得激动。
王书兰合上相册锁进抽屉里,她不知道今天的主动坦白会让女儿如何感想。
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秘密,想不到也有忍不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