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
“三娣。”
“三弟?”
阎夕也蹲下来,诧异地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女孩点点头,手里的扫帚始终握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她的穿着单薄的短袖,看款式像是男孩子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有洞,和洗不掉的污渍。头髮蓬松乱糟糟,牙齿稀疏不整齐,手指甲很长没有修剪,里面还有发黑的泥土,穿着短一截的裤子,脚上是裂开的凉鞋。
在这个入秋微凉的时节,这身穿着显然已经不够,不仅是寒酸的问题。
“三弟?你几岁啦?”
三娣伸出右手,比划了个“6”的手势。
“你妈妈在家吗?”
三娣摇摇头,“妈妈死了。”
她说的很平常,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人。
“你知道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李星言本不忍心,但还是问了出来。
“她不听话,她想跑。”
阎夕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星言,李星言却是了然于胸。
“妈妈身上的大铁链是为了不让她逃跑的吗?”
李星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阎夕瞪大着眼,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这句话的意思,也难以置信她在问一个六岁小女孩。
三娣点着头,又扭过身子指着院子角落里的小矮房,“锁在牛棚里,妈妈就跑不了了。”
“是爸爸把她锁在那的吗?”
三娣听到“爸爸”便不做声了,抱着扫帚转身回到了院子里,她们正想追上去,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嘴里叼着烟,衝着三娣使唤,“扫个地磨磨蹭蹭的,快去给弟弟喂奶。”
三娣放下扫帚,急忙进了屋,熟练地衝奶、喂奶。
中年男人坐在摇椅上吐着烟圈,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龇牙咧嘴地笑。
“好欠揍啊,有这么当爹的吗?”阎夕在墙角气得牙痒痒。
她们现在已是隐身状态,可以在屋子里随意走动。
屋子里很乱,衣服裤子到处乱放,只有两张床,上面堆放着很多小孩的东西,完全没有整理的痕迹,难以想象六个孩子加两个大人是怎么挤在这个屋子里的。
准确来说是六个孩子和一个大人。
三娣正在给还是婴儿的弟弟喂奶,这本属于父母的工作,却被一个六岁小孩接手了,而她的父亲正无所事事地刷手机,她的母亲被当成牲口锁在牛棚,最后惨死。
屋子里没什么发现,她们又去了牛棚。牛棚里空空如也,但从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这里原本有一张不大的床,门口的墙上有一个铁栓,估摸着是用来锁铁链的,而这个牛棚没有门,也就是说董之依如果真被锁在这,那她一年四季睡在这里,连扇门都没有,更别说可御寒的被褥和衣服。
临近中午,她们去了村里唯一的饭馆吃饭,沿途经过那群小男孩时,他们正在爬树,李星言细看了一眼,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十岁,董之依的六个孩子出生时间相当近,可以说毫无恢復时间,被当做生育机器也不过分。
她们坐在饭馆里,隔壁几桌的中年男人在喝酒吹牛,说的尽是些污言秽语,阎夕听了难以消化,恨不得上去甩他们两耳光。
李星言连忙按住她,“别衝动,先听听。”
那些男人带着酒气大言不惭,不是说自己有多牛逼,就是数落自家老婆,然后说到老婆不听话,再买一个就是了。
买老婆,在这里好像不是秘密,是可以公开讨论的话题。
果然不出李星言所料,董之依遭受非人般对待,八成也是买回来的,长期受到虐待折磨,导致精神失常,一连生了六个孩子,兴许还有更多。
不敢深思,不忍细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董之依。
钟灵去找饭馆老板打听,花点钱总会有所收获,可饭馆老板说这个村子里没有叫“董之依”的女人,那个死了的疯婆子叫“兰花”。
“董之依,也不像农村人会取的名字,应该是她的本名叫董之依,被骗到这里来之后,给她取了兰花这个名字。”李星言猜测。
“嗯,有可能。” 阎夕表示认同,接着说自己的想法,“她最大的孩子已经成年,那她应该40岁左右吧。”
钟灵打断她,“之前有问过,是32岁。”
“那岂不是不到14岁就……可恶!还有没有王法了!”
阎夕虽然掌管着死簿,对这些事情屡见不鲜,可那只是一个个冰冷的名字,没有真实接触过,现在真真切切看过、听过,还是难以平静。
鬼也是有良心的,也是会痛的。
李星言在网上搜索董之依的名字,想找到一些线索,如果是被拐卖,可能会有登记求助信息。
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条12年前的信息:
董之依,乐海市人,13岁走失,身穿粉色连衣裙,梳着马尾,会说英语。
照片是董之依的一寸照,小姑娘很可爱,掩饰不住的笑意。
阎夕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仔细回想当天撞她的人,越看越像,即使经过岁月的变迁,人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但眼睛不会有太大改变。
那双眉眼,不会忘记。
“我们去一趟乐海吧,阿灵留在这,以防万一。”
阎夕的决定,钟灵无条件支持,只是在临别的时候,小声地和李星言说:“照顾好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