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郊区,在一所小学附近,她发现了异样。
顺着感应,她在小学门口卖棉花糖的推车面前,看到一个短发凌乱,衣服破烂,光着脚的女人,在那痴痴地望着。
每做好一个棉花糖,那女人就伸手去拿,可每一个棉花糖都不属于她。
她的表情和周围的小朋友别无二致,但在一群不足一米五的人群中,她又特别另类,显得格格不入。
李星言走到推车面前,“老板,两个。”
“好嘞!”
不一会儿,竹签被彩色的棉花糖包裹得越来越大,像一颗巨大的爆炸头,李星言一手拿一个,在旁边女人面前晃了晃。
女人被她手中的棉花糖吸引,跟着眼色,跟着步伐,去了僻静处。
那女人盯着棉花糖傻笑,满脸地渴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个棉花糖就能把你骗走?”李星言的语气是叹息,随手把其中一个棉花糖递到董之依手里。
董之依外形是个成熟的大人,脸上留下来的都是风霜的印记,可行为举止还像个小孩,一点点小甜头就乐不可支。
她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口,仿佛是阔别已久的滋味,笑容也是不加任何杂质。
这一幕在李星言眼里,却是哽咽,不忍戳穿。
董之依吃得很急,恨不得一口全塞下,李星言摇晃着另一个棉花糖,“慢点吃,还有呢。”
董之依只是傻笑,不说话。
李星言才想起来,她好像不太会说话。
李星言给阎夕打了电话,又把定位发了过去,等她过来汇合。
董之依还在回味她的棉花糖,接着蹲在地上,被蚂蚁搬家给转移了注意力。
李星言也蹲在地上,问她:“你在看什么?”
董之依含糊不清地说:“蚂蚁……藏……吃。”
“哦,蚂蚁要把吃的藏起来。”
“嗯!”
李星言转念一想,又问:“你能告诉我,你把那本书藏到哪里了吗?”
李星言说的书,就是阎夕的死簿。
董之依却不接她的话,专心致志继续看蚂蚁搬家。
李星言早已打量过董之依,全身上下都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如果说她偷死簿是为了找回家的路,那她应该会随身携带,而现在死簿不在她身上,她会把死簿藏在哪呢?
或者说,她在路上弄丢了?这样一来,事情就更棘手了。
阎夕急匆匆赶来,衝到董之依面前,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你把东西藏哪了?交出来!”。
董之依被吓得哇哇叫,挣脱不开,竟上手去打阎夕的后背。
李星言把她们拉开,“小夕,冷静一点,东西不在她身上。”
阎夕眉头紧锁,好不容易找到了董之依,却没找到死簿,感觉这几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阎夕脑门疼,在一旁喘着气,尽量让自己恢復理智。
李星言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她只是着急了些。”
董之依双手抱头,恐惧得四肢发抖,这种反应像是长期被虐打的条件反射。
李星言上前摸了摸她的后背,“别怕,没人会伤害你了。”
在李星言的安抚下,董之依终于恢復了一些平静,阎夕也走过来,对她说:“不好意思啊,我太用力,吓到你了。”
董之依像个被挨打的小孩,一直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抱紧自己。
李星言说:“你想不想回家,去找爸爸妈妈?”
董之依这才眼神聚焦,像渴望棉花糖一样,渴望地看着她。
“我有个条件,我带你回家,你得告诉我那本书在哪?”
董之依犹豫着,迟迟没回答。
“我先带你回家。”李星言不管不顾,就当她答应了。
董之依乖乖跟着上了车,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是在寻找这座城市的记忆吗?离开将近20年,还能想起多少回忆呢?
又或许那些在爸妈身边幸福快乐的日子,支撑她度过了20年的苦难,只要有一丝回家的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董之依已经完全认不出这座城市,这和她记忆中的家不一样,小时候的乐海是游乐园,而现在只有钢筋水泥。
乐海和饶县也不一样,饶县的家只有土房、馒头、辱骂、虐打的非人般待遇,尽管是山野村田,但在她的眼里只有灰色。
车停在新桂广场的露天停车场,在李星言的带领下,董之依摸索着下了车。她曾经的家已经变成了空旷的广场,一丁点残留的符号都不曾留下。
董之依茫然地望着这一片广场,她置身于这个曾经的家,却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她不做停留,立马折回了车里,缩在角落,摇头晃脑地念叨着,“这不是我家。”
阎夕想上去跟她解释,李星言却阻止了她,“她只是不想接受。”
“爸……妈……”她叫了两声,意思是让李星言带她去见她的父母。
李星言在来之前,已经找大叔要了董建国夫妻的墓地位置,既然董之依不想在此多做停留,她们便直接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这块墓地是合葬墓,董建国为了找董之依已经变卖了所有家当,当初依依的母亲过世,他也没钱买墓地,隻好把骨灰盒放在年买的父母家中,后来他也去世了,是他的战友一起凑钱买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