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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将马看好。”他翻身而下,随意地将缰绳交给了耿唐。

后者接过来,又问:“您要独身一人前去?”

“若我都没能活着出来, 那再多的旁人又有何意义呢。”他冷哼一声, 语气慵懒, 眸光不动声色地朝某个方向送去一记。

缓步登上石阶,他入了山林石塔之中,随即转了三四个圈,终于看见了真正通往地下皇陵的路。

上山又下坡,无用功。

原本应该守在皇陵外的御林军连个衣摆都瞧不见, 应是都被遣退了。

再往里面走, 总算是见到了别的人,正是姬未沉的贴身太监, 阿福。

阿福看见樊封也如同看见了救星,火急火燎地就跑过来, 哭央着一张脸:“王爷您可来了, 快些进去罢, 陛下和温丞相一直在等您!”

“只有他们二人?”

阿福顿了顿,又小声地说:“还有两个一身黑的人,都是温丞相带进去的,他们带着斗笠奴看不见脸,不知其身份,但有一个口音怪怪的,听起来不像咱们大玉人。”

“行,本王知晓了。”

厚重的石头门被推开,长指抚上精妙的花纹,仅伫立在门外,樊封便一眼瞧见跪在陵碑前的少年。

姬未沉没穿龙服,着了见宝蓝色的寻常衣袍,双膝压在蒲团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双手合十,不知在喃喃自语什么。

听见声音,少年回头看过来,面色苍白,仿若好几顿饭都没吃了:“赫川哥哥。”

视线偏挪到一侧的温彪身上,樊封微拧眉心,大步走进来。

姬未沉也顺势站起来,不忘拍拍膝盖处的灰尘,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赫川哥哥,我昨日又梦见母亲了,她说不想待在这里,说这里只会让她更难受。”

看着走近的人,樊封只觉头疼:“那陛下可曾想过若真迁了坟,日后又该如何向朝臣交代?”

不等他开口,那边就有人等不及了。

温彪双手环抱,懒散地开口:“北越王与太后娘娘交好,想来也不会看着她死了还要继续手气的,还是说,你一直拖着陛下不允迁坟,是别有打算?”

“丞相不必激我。”

樊封冷眼乜看去:“你不过是借陛下的手了结你自己的私心。”

温彪没否认,只面色寡淡地抬抬手。

可就是这么一抬手,他清楚地感知到身侧的姬未沉瑟缩一下,手脚连着发颤。

意识到什么,樊封眼神更为阴沉:“你给陛下下了什么毒?”

温彪摊手,继续做无辜的模样:“并非是毒,只是一种可以令人乖乖听话的补品。北越王放心,只要陛下迁完坟,我自会奉出解药,在此之前,还是请你别来打搅得好。”

说罢,他眯了眯眼睛,故意咬重了字:“若不然,陛下身上若是哪里生出来些脓疮水泡,臣可不敢担待。”

“温彪,别找死。”他一字一句道。

说罢,樊封直截了当地打晕了姬未沉,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年,眉心锁得更厉害。

他心里的事太多了,也难怪会被温彪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这样可不行,大玉的皇帝不能做傀儡。

既然要永除后患,便得想办法将妄图牵丝的人杀掉。

这样想着,凌厉的目光如刀光剑影般送过去,温彪反应极快,手掌摸到了坠在腰上的短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樊封,你为何不能顺了我的心意呢,难道不想帮夜无忧了却遗憾吗?”

“说的倒是好听,”冷哼一声,樊封直言:“温彪,你是我生平见过最虚伪的人了,当年不愿意把她夺回来的人是你,现在述深情挂牌匾的又是你,想要这样又想要那个,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你是要杀我吗?”

丝丝缕缕的笑意顺着这句话一同溢出来,而他的手中,也赫然多了一把刀。

反观樊封,依旧是孤身立着,手上不曾有别的动作,更别说拿武器了。

“我是很想杀你,但可惜,我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神情遗憾地摇摇头,樊封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紧接着,一道通体黑衣的人便走出来。

她拿下遮脸的兜帽,露出那张明艳的面庞,冷若冰霜:“他没有由头,我有。”

温彪蹙眉,有些难以相信:“怎么可能,你不是被我亲手杀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池照缨歪头,嘴角明明是在笑,可眼神中的刺骨仿若冰棺:“温丞相怕是喝多了吧,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她咬牙:“毕竟,池家上百口人的命,我还得杀了你来偿还呢。”

看着温彪震惊的神色,樊封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掌心的小珠。

他轻哂,心想,温彪,苗疆的毒可不只你有。

当姬未沉悠悠转醒时,自己早就被送回了寝宫。

坐起身后,他茫然地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头疼欲裂。

脑海中闪过无数刹那的片段,每一幕都很模糊,他拼命想要捕捉,可它们实在掠得太快,让他难以清醒。

“陛下醒了!”

殿门口传来阿福的欢呼雀跃,可姬未沉却因疼痛实在是提不起力气让他小点声。

紧接着,另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进。

“阿沉。”

是樊封。

姬未沉心口一酸,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只弱着声音啊:“对不起赫川哥哥,我是不是又做了错事啊?”

原本斥责的话堆到嘴边,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看着少年手足无措的脆弱,樊封叹了口气,情不自禁想起他初登基的时候。

那年他才七岁,也是这般耷拉着脸,问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那时他没多言,只拍了拍小少年的脊背,告诉他世上没有未卜先知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即便是现在,他也这么想。

他走到龙榻边,缓缓坐下来,大掌再度按上他的肩头,只道:“陛下已经不是垂鬓的孩童了,既知做了错事,那便得用日后的年岁好好弥补才好。”

看着那双深邃的瞳孔,姬未沉的手握成了拳头。

因过分用力,竟在白嫩的掌心落了一排不规整的红痕。

他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忽得又想起什么,悻悻又问:“对了,温彪如何了?”

樊封不紧不慢地反问:“陛下觉得,他应当如何?”

见他不像是随口问出的,姬未沉认真想了一圈,如是道:“他该死。其一,为圆私心不惜给皇帝下药,这便是诛九族的罪过;其二,他滥用丞相职权舞弊官场,数座矿场都遭其荼毒;其三……”

樊封挑眉:“怎么不说了?”

少年咬牙,眼神难得染上一层戾气:“我想让他死。”

闻此,樊封笑出来,倒也没说对或错,中拍了拍他的肩,缓缓道:“陛下心中有数便好。无论您怎么选,请记住,以后的路上,你首先是大玉的皇帝,继而才是姬未沉。”

“那赫川哥哥还会是赫川哥哥吗!”见他要走,姬未沉赶忙问出来,眼眶还有些红肿,可眼中的神色早就被担忧和焦急占据。

樊封终于展出一丝笑:“倘陛下是良君,那北越王自当辅佐在侧;可若陛下执意想要个陪着一同走下去的,那我自然也没得选。”

少年也笑了。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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