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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何时窃来的,还把族学太常寺给牵扯进来了,万一事儿闹大了,闯了大祸,他可得怎么向温老太爷交代!

他忧心交兮,拱手对温廷舜恭谨道:“二少爷,咱大少爷总是兴之所至,不按常理行事,要不先差车夫,将您和三少爷五少爷送回国公府……”

“三弟五弟先走。”温廷安薄唇轻抿了抿,闲懒地以手支颐,嗓音喑哑温沉,在玄鹤纹帘幔的掩映之下,眸色显得淡寂又廖然,“长兄一腔古道热肠,立身为民,我怎能不捧个人场?”

王冕听着这话,颇觉有些不大对劲,但明面上只能暂先应承下来,这一会儿,温廷安招了他去,附耳说了几句话,李氏父子见二人在说悄悄话,眼神有些机警,亦是渐渐竖起了耳朵。

王冕避让一旁,容色踯躅:“温少……”

温廷安挑眉:“嗯?”

王冕不懂主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被迫改口:“沈公子,这事……”

“让你去,自有我的道理,去罢。”

王冕只得从命,率先办事儿去了。

这端,温廷安先对崔元乾道:“沈某可否同令妹问几句话?”

崔元乾剑眉怒挑,挽着臂,审视着她,冷嗤一声:“我妹一未出阁的小姑娘,你这小子居心叵测,想占她的便宜?”

温廷安一阵失笑:“丢失金银铺契的人,是大人还是令妹?”

“自然是我妹。”

“亲自跟牙倌接触过,对整一桩买卖的来龙去脉最熟稔的人,是大人还是令妹?”

“自然……也是我妹。”

“校尉大人也说了,令妹是丢失了贵重之物,里间种种情况与计较,她是最为熟悉不过的,若是沈某能对来龙去脉明悟清晰,便越对寻回失物越有裨益。”

崔元乾有些不情愿地行至马车前,隔着帘子说了几句,片刻便回来道,看了她一眼,打了个手势:“问吧。”

温廷安行至马车前,隔着一重帐帘,问那崔元昭崔小姐:“小姐所失之物具体为何?又是何时与寻李氏父子做得买卖?”

帘内静默了片晌,似是在忖度,不久传出淡细的话辞:“我母亲早逝,留下了东廊坊北街的七块铺面,还有一些首饰金器。近些时日,家中吃紧,我预备将铺面转赁出去,也需典当一些金银细软,七日前去了一趟牙保行,经人荐引,便寻李四李五二人做了这一桩买卖。”

话至此处,崔小姐又道:“李四李五承诺在三日内寻着买主,寻着了,去信知会与我,公子您看,明明交易谈成,但两人一连七日皆是杳无音讯,今日我哥带我去了一趟铺面,适才发现七块铺子早就有人做起了生意,细问才知晓,他们已经来了五日了,皆说铺面是李四李五赁给他们。李四李五将铺面据为己有,且将金器典当后的银票纳为己有,我哥抓着两人的时候,他们行将出城,我寻他们归还铺契约,他们却装傻充愣,极为抵赖。”

温廷安问:“去牙保行做买卖,循理而言,仅需戳红印,再挂着牌子,以牙倌作保,毋需交铺契,这些李氏父子未曾与小姐说过?”

崔小姐踯躅了一番,道:“他们只说了,只消交四百文,再将铺契呈具,便不用课税,说是四百文是免税财,铺契是信物……反正,他们跟我算了一笔账,阐述课税的种种坏处,我便是信以为真,将铺契交予他们了。”

温廷安无奈地笑道,“据大邺律法,牙行交易,倘若未按时课税,则按禁罚,一律按盗税论。”

崔小姐可能是真的吓着了,嗓音带了几分哽咽:“那可该怎么办?这帮狡黠之人,我真不知该拿他们如何是好。”

温廷安道:“小姐在牙保行做买卖时,可有与李氏父子立双头契约?亦或者是,你们做买卖时,可有旁人在场?”

崔小姐忖了忖,道:“李四李五没提双头契约这件事,我们这一桩买卖,是在牙保行内一座幽室,室内只有我们三人,说是为了保护卖主的身份,幽室内除了卖主和牙倌,便不许其他人在了。”

温廷安垂眸,厘清了一下线索,崔元昭与李氏父子协同交易时,既没书面契约,亦是未有证人,也难怪李氏父子的行径可以如此猖獗,窃走铺契,转赁他人,他们肯定是一口咬死了崔元昭寻不出与他们交易过的牒文。

她又问了一下崔元昭是否有保管金银饰器的守券字据,但她亦是迷惘地说了声没有。

温廷安问完了崔小姐,便行至了李氏父子近前,将适才问过崔元昭的话辞重新问了他们,父子俩一直否认崔元昭将铺契交托之事,更是说没替她典当过任何物什。

温廷安笑了笑,倏然对李五道:“看你有些渴了,随我去茶棚子说会儿话。”

李四心中惕凛,“你单独带着我儿子,是要去做什么?”

温廷安摇了摇折扇,笑得开怀:“没听着么?喝茶啊。”

李四暗自拨刀,眼看要拦,下一瞬,一道白色衣影如鹰隼般,风驰电掣,戛然端坐在李四近前,李四蓦觉后脊一疼,身体僵立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甚至也不能说话。

崔校尉本欲拿刀架住李四,但眼前人的动作实在是太疾,势若雁过无痕,他甚至都没看清楚这个白襟绣银的儒袍少年,是何时从远处的马车,一霎地出现在了此处。

温廷舜怡然端方地摩挲拇指,目送着温廷安的纤细背影,淡到毫无起伏的面容,在半明半暗的雪光之中,掠起了一丝涟漪,他薄唇牵起了一丝勾弧:“他是打算用那种法子么?”

温廷安表面说是茶棚,实质上,是将李五带至茶馆内的一座雅间里,先是斟了两碗茶,摆放在他近前,李五纳罕地看了她一眼,温廷安眉眼弯弯,道:“不妨做个抉择,右边是招,左边是不招。”

李五扫了茶盏一眼,看向温廷安,慧黠的面容上带着笑意:“温公子何出此言?我都说了,我干得是堂堂正正的营生,绝不烧杀掠夺,是那崔小姐蓄意污蔑咱们,您怎么就不信呢?”

温廷安浅笑:“倘或你识相些,把犯下的事儿都招了,到时候,我拟折子一封,送去三院一统下查,让你免难,唯一披罪的,就是你爹李四。”

李五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半晌,笑意渐深,但口吻森寒:“想挑拨我和我爹?”

温廷安不紧不慢地道:“人贵在能审时度势,李五,我是看你年轻,根正苗红的,才打算从歧路上捞你一把,但没想到你这般不识抬举,那也罢,横竖崔小姐手头上甸着你们俩的证据,你不想活命,那我去救你爹好了。”

“你说什么?”李五怔然,脸色生疑,“崔小姐手头上有咱们交易的证据?”

“你不信?”

李五倏而冷笑一声,面目圆滑奸诈:“你诓我做什么呢,崔小姐手头上若真有证据,何至于在街衢上,让她那大老粗的哥寻咱们闹事?若是真有证据,就拿出来给咱们看看?”

温廷安道:“崔小姐是故意不拿出来,她也有自己的顾虑,不想让场面收拾得太难看。”

李五嘁了一声,怒目圆瞪:“你当我傻得么?”

温廷安凝声道:“李五,我看你懂法,绝非等闲之辈,也不怕告知于你,前几日我去了一趟三院递送验状,旁听了那些詹事学士太保尚书之流共纂刑统的事儿,大学士跟我说了,自那日伊始,新添了一种护捍嫌犯的新法,逢证据尽数消亡,唯剩嫌犯才能自证的情势之下,嫌犯招供一切罪咎,将能免罪获赦,反之,那些抵死不供之徒,则会遭致重惩。”

李五听得渐露骇色,事态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了,嗫嚅着嘴唇,话辞略显吞吐:“不,不太可能罢,温公子您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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