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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崔元昭还惦念着温廷安坠入金水桥下的事情,这几?日?坐卧不安,待今日?看着温廷安安然无恙,胸口悬着的一块石头适才安稳落地。

温廷安笑道:“承蒙崔姑娘挂念了,沈兄给我开了药方子,我服用过后,已无大碍。”

崔元昭听罢,舒了一口气,笑道:“我知晓温公子一定可以进入鸢舍,今后公子想?吃些什么,尽可同我说,我都会给公子做的。”

一霎地,温廷安骤觉左邻右舍,有数十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俨似利箭扎在了草船上?,后脊一片如芒在背,魏耷悬刀走近她身前,打了个响指,磨牙霍霍地笑道:“小子,你?艳福不浅,这十三斋里?不知又多少人惦念着崔元昭,偏偏你?一个新来的,就让她亲近于你?,还给你?做好?吃的,你?还挺能耐的啊。”

温廷安倏然有一种跳入汴河也洗不清的苍凉感,她一直想?要寻个时机,同崔元昭解释清楚,但现下显然不是恰当的时机,她一旦澄清,就怕崔元昭难以保守秘密。

温廷安有苦难言,觉得剧情发展一直不太对劲,明明沈云升才是与崔元昭牵上?红线的一对眷侣,为何她看着沈云升与崔元昭渐行渐远,沈云升清心?寡欲,人淡如菊,而崔元昭一直同她示好?。

温廷安想?不通原因,头大如斗。

孰料,更让她头大如斗的在后头。

及至到了九斋,透过描金竹簟,她看到了两道少年?身影,格外?熟稔,他们各自端坐在半圆桌榻的两端位置,

及至沈云升揭了帘子,帘内帘外?的人相视一阵。

仅一眼,温廷安悉身的血液凝冻住了。

怎么会是温廷舜与庞礼臣?

他们两个怎的会在此处?

辛禹一直认为温廷舜去了翰林院, 没?成想这厢居然入了鸢舍。

这是何?时的事,为何她连一丝一毫的风声都未收到,阮渊陵亦未同她说过, 慢着, 她想起了方才在掌舍斋里, 阮渊陵意味深长地说过,最后来报道的两?位纸鸢,众人应当不会感到陌生。

时值晌午,温廷舜已经换上了鸢纹玄色锦袍, 修直峻隽的背脊如?玉树一般,双掌轻微抚住膝面,眸底原是下敛之状, 觉察她来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抬升起来,偏了偏头, 这般矜冷玉清的一张面容,未时正刻的鎏金日色偏巧穿过一围簟帘, 游弋于他背后,照在了地面,描摹成了一道潦烈而又朦胧的轮廓。

他合襟之上绣描着气吞山河的青鸢,在袅袅雪烟掩映之下, 它仿佛能从绸丝之间震翮而起, 冲着她掠目而来,鸢尾泛起了碎浮的剪影,气势浩淼幽远, 教人一时有些无法动弹。

温廷舜身上的穿饰,与魏耷身上的别无二致, 鸢舍里诸多入了内行的少年亦是这般穿着,最为惹目的却是他,悉身萦绕着矜贵之气。

温廷安平素很少看温廷舜穿玄色衣装,他穿白襟儒袍频繁些,今次见着他穿了玄衣,不知为何?,她竟是想起了护送梁庚尧那一夜,被一个?少年刺客胁持的场景,那个?刺客亦是一身玄衣,身量挺拔轩昂,但戾气与弑气较沉,并?不如?温廷舜这般深敛持静,温廷安心中有过一些微妙的揣测,但苦于寻不着直接的物?证,到底没?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温廷安在不动声色打量着温廷舜时,对方亦是淡凝着她。

晌午的空气很是温和,熙和的风儿吹入斋院,温廷安立在一张矮榻前,穿着白襟玄带儒袍,这是雍院上舍独有的设色,色泽大气沉稳,平时很少见她这般穿,今儿更上了新装,便有一种别致通透的感觉,俨似绞濯好的一枚和田暖玉,又像是春夜里醉了芳菲的一株白杨,蓊郁且柔韧,春意且盎然。

他抚在膝头的修长手?指慢慢拢紧,嘴唇欲动,想说些什么,却见庞礼臣于众目睽睽之下,起了身,拍了拍邻近的右侧桌榻,冲着温廷安招手?,先入为主地道:“温老弟,坐这边!”

温廷安:“……”

此则温廷安另外较为头疼的一桩事体,温廷舜不声不响来鸢舍也?就?罢了,怎的庞礼臣这厮也?来了?

他虽不去?地方做官,执意留在洛阳,她想着,横竖庞礼臣会去?兵部或是枢密院,离鸢舍甚远,两?人根本?不会打照面的,孰料,他竟是亦被阮渊陵招入了鸢舍。

那一日书房里陈情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温廷安定了定神?,一霎地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庞礼臣加入鸢舍目的何?在,循理而言,阮渊陵是太?子的人,而庞礼臣乃系庞家嫡子,阮渊陵将庞礼臣扶植成赵珩之的一柄利器,兹事庞家定然不会同意,方才阮渊陵呈现的书折里,并?无庞珑或是庞汉卿的画押。

同理,温廷舜是寄养在温青松膝下的,书折之上同样没?有温老太?爷的画押。想必她与温廷舜被招入鸢舍,温青松亦是并?不知情,偏生温青松根本?不欲让他们卷入党争之中,允准温廷舜入鸢舍,估摸着是温善晋代为做的主意。

身后跟来的一众人,尤是吕祖迁、苏子衿、杨淳三人,见这新来报道的两?人,是温廷舜与庞礼臣,心中了悟,一位是魁院的上舍生,另一位是武院的上舍生,俱是在三舍苑里闻名遐迩的人物?,也?勿怪阮渊陵会将他们招揽入麾下。

九位少年各自互道名姓,一阵行礼寒暄后,便准备拣位置落座,不过,众人各有心计。

庞礼臣想让温廷安坐在他身边,温廷舜并?不打算遂了他的意,对魏耷道:“听闻魏兄尚武,师承于朱常懿,偏巧庞兄亦是尚武,师承于镇远将军苏清秋,有道是功从磨砺出,同行之间多切磋切磋,不知魏兄以为如?何??”

魏耷性子散漫不羁,骨子里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温廷舜这一席话正中下怀,他一听,便毫不犹豫地在庞礼臣的邻座盘膝而坐,将朴刀搭在了肩膊处,歪着脑袋对庞礼臣道:“你是庞礼臣是吧,往后老子就?找你练手?了。”

庞礼臣好事遭扰,一阵气结,胸闷得不行,心想温廷舜绝对是故意的,他不能贸然将魏耷赶走,也?不能擅自挪这个?位置,免得伤了同窗之间的和气,心腔如?焚,但也?只能与魏耷心不在焉地说话。

温廷舜搅了他的好事,庞礼臣决意报复回去?,便对吕祖迁与苏子衿道:“这个?温廷舜写文章可厉害了,你们干脆坐在他旁边算了,他人虽生着一张阎王脸,但心肠子可热着,你们寻他探讨问题,他一定会热心助你们。”

吕祖迁与苏子衿早就?听闻过温廷舜的盛名,他的文章确乎是云锦天章,常张贴于三舍苑的戟门,为夫子博士所称道,供诸生员争相传抄,二人素来钦仰已?久,听了庞礼臣的劝谏,便在温廷舜左侧的两?张桌榻前徐徐落座,且对温廷舜行了一个?长揖。

温廷舜眸色微黯了黯,但一行一止同寻常无异,情绪未曾显山露水,对吕、苏二人礼毕,他看向了温廷安,想知晓她坐在何?处。

空气之中,充溢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崔元昭并?不知此中计较,她顾念着自己的小?心思,想跟温廷安一块儿坐。

温廷安却想撮合崔元昭与沈云升二人,她扫视剩下空着的四张桌榻,正犯难之间,便见沈云升坐在了魏耷右侧的桌榻上,位置已?然定了,那么,沈云升右侧的空榻必须是崔元昭来坐。

温廷安顿时心生一计,率先在吕祖迁左侧的桌榻落座,吩咐杨淳紧随而上,杨淳是个?手?脚麻溜的,跟着她一起坐下,事到如?今,唯一的座位便落在了杨淳与沈云升之间。

崔元昭见不能同温廷安一起成为同桌,有些微妙的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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