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暖阁,整整八年,暗无天日,她们被当作?牲畜一样贱养。”
“第?四位是容姑娘,虽是大户人?家,但男方嫌她丑陋,要是生子的话,恐会生出其?貌不扬的种,要求她过门后,以蜡油敷脸,为她修容。”
“第?五位是甄姑娘,亦是闺阁千金,一朝不慎落水,被一位潦倒的屠夫所救,明明只有?恩德,她却从此被屠夫与他的母亲死死缠上,要求她嫁人?,并附上百金嫁妆,假令不同意,他们会四处散播她身心不洁、不知礼义廉耻的流言。”
“第?六位是陆姑娘,她原本有?一位竹马,这位竹马有?严峻的占有?欲、控制欲。六年前,陆姑娘嫁人?了,竹马以爱之名,不仅抢亲,还毒死了她的丈夫,那时?候竹马被判下狱,陆姑娘受了严峻的创伤。六年后的今天,竹马出狱,她的母家要求她嫁给?竹马,理由是,只因陆姑娘今生今世,都遇不上肯为她这般付出生命的男子了。”
话至此,堂倌笑了笑,偏着头望向她,“敢问少卿大人?,您真心觉得,这些女子嫁人?以后会幸福安生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她们都会疯掉,会在这堪比阿鼻地狱的深闺之中枯萎凋敝,我的存在,就是救赎她们,放飞她们。”
“那林绛呢?”温廷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堂倌笑了,“你可能不知道罢,那个?教谕,虽手拿圣贤书,骨子却传统极了,他重男轻女,第?一任结发妻生了四个?女儿,他便殴打她,逼她继续生,一直让她生出儿子为止,好不容易怀上了第?五胎,结发妻却死在产床之上,大出血而死。”
“林姑娘曾跟我说?,她身子极为虚弱,在舅母家里,吃不饱穿不暖,她甚至都不知嫁人?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然而,那个?许郞畏于担责,从不曾许下承诺。”
堂倌身躯前倾,一字一顿,“林姑娘仅十六岁,那个?教谕却已经?五十三岁了,她嫁过去?,洞房过后,她能否安全?地活下来,都成问题,更何况是生子——”
“你休得满口荒唐言!”周廉怒道,“你也不也对林姑娘做了这等龌蹉之事??!”
堂倌浅然一笑,耸了耸肩膊:“我一直都很?温柔,她唤疼,我就停下,绝不强迫,我自始至终都不曾伤害她,她不会出现任何生命意外?,更不会诞下孩子。”
“当然,对于前六位姑娘,我也一视同仁,雨露均沾,不会偏袒。”
要不是吕祖迁与杨淳勉力拦阻,周廉的拳心早就招呼在堂倌的笑脸上了。
温廷安的指节静静叩击于桌案上,问:“这七位姑娘的心事?,都是她们同你说?的么?”
堂倌颔首:“这是自然,少卿大人?可以跟她们对一对口供。”
审案暂行告一段落,堂倌被押了下去?,因为一桩大案告破,整座大理寺都似是卸下了一份重担,但审讯房的四个?少年,心情却很?沉重。
这一桩案牍,与半年以来所遇到的都不一样。
堂倌这个?人?,不是用纯粹的大邺刑律审判,就能可以的。
“都干立在这儿做什么?”适值午膳会食的光景,竺少卿一直寻不着人?影,捋须探首,招呼他们道,“今儿是寺卿请客做东,有?炖羊尾、蒸藕玉井饭、甜枣糕呢,你们还不快来,再晚些,都被那些兔崽子吃完了!”
抵近午正牌分, 叶喧凉吹,外头不知何时落过一场小雨,湿风地?溽, 虹雨苔滋, 本是郁热的空气之中, 逐渐弥漫着一阵花树的湿腻香气。
堪堪审勘完连环少女受奸案,温廷安和周廉、吕祖迁、杨淳遂直奔公廨堂厨而?去。为了案子,他?很久未和其他同僚共过午膳了,加之今次是阮渊陵做东家, 他?们?自然更不?能推脱。
大理寺的堂厨修缮得特别优雅,门?窗、粱椽、食榻等物?具,皆是从?西域进口的乌木、紫檀、酸枝, 无一处不?砥实?, 那堪比流觞曲水的食宴,掌厨的是西关名家, 擅制早膳暮食,尤其是荤类点?心, 好吃到?整座洛阳城基本寻不?出第二家。很多人削尖脑袋要入大理寺谋个一役半职,其间主要的缘由,也是冲着大理寺的伙食是冠绝三法司与二台三院的水准。
甫一入堂厨,便是嗅到?了浓郁的烧胙香气, 食榻两侧的同僚已经大快朵颐, 见着温廷安等人来了,遽地?起身见礼,空出上首的位置来, 热忱地?招呼他?们?告座。
虽然上级与下级之间难免存在派系分化,但大理寺的公司文化还?是挺温和的, 温廷安见着了阮渊陵,意欲对他?拱手行礼,阮渊陵阻住了她:“膳案之上就不?必如此客气,见你们?最近都很忙累,也是该犒劳一下了。”
他?将一盘蒸藕玉井饭,轻置在温廷安的近前,温廷安也没推拒,连日以来她不?曾食过饭,忙起来都啃馍馍,不?曾用过硬食,如今见着了山珍海味,竟是觉出一种奢侈。
竺少卿膝行前来,与她敬了一盏果茶,捋须笑道:“这半年以来你已经破了近十桩公案了,果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一回公案历时长达整整一年半载,本是棘手得很,居然也给你和那些年轻人告破了,真不?错,今后,你们?便是大理寺的台柱子咯。”
温廷安听出了一丝端倪,殊觉竺少卿话?中有话?,便道:“竺少卿何来的话?,我们?平日都在寻您襄助,要没有您在背后的照拂、提供大量而?详实?的卷宗,我们?又怎能勘破此案?这不?是我们?的功劳,是大家的功劳。”
犹记得,温善晋下放之前同他?说过,为官之道要『和光同尘,好处均沾,花花轿子众人齐抬』,不?论做什么事,任何好处都不?能少众人一份,温廷安一直铭记此理。
竺少卿听得此话?,容色很是宽慰,遂是坦然相告道:“我旬日后要致仕了。”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众人听罢都有些发愣,温廷安停下用食的动作:“怎的会这般突然?以我对竺少卿的了解,您还?能在大理寺再奋斗三十年。”
竺少卿淡淡笑了声,道:“按你这话?说的,都说在我心坎上了,但我已经到?了一定的年纪,身体?的情状大不?如前,现在行一段路都会喘,加之也大半年没回府陪过妻儿,一心扑在案子上,但现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干了,回家去,陪妻女。”
竺少卿乃系天命之年,今岁终于在洛阳城坊间买下一套屋宅,迁入新居的那一日,他?特地?宴请温廷安他?们?去屋宅用膳。温廷安抵今为止,都还?深刻地?记得竺夫人煲得那一盅乌鸡玉笋汤,乌鸡肉质鲜美,韧而?不?柴,酥而?不?腻,教她一时觉得奢侈,她已有近半年的光景,未曾喝过吕氏煲过的高汤。
要晓得,她是无家可归的人,崇国公府已被抄封许久,她只能栖住在公廨后院的官邸,不?过,适逢月底,她便会到?府中,躬自洒扫庭除,荒庭滋长萋萋蔓草,汲水的井,常生?出旅葵。朱峦本欲延请仆役清扫,但被温廷安峻拒,她洒扫庭除,是在赎一己之罪。
竺少卿的新迁之筵,温廷安喝了整整两盅乌鸡玉笋汤,这教竺夫人一时受宠若惊,说得暇务必常来造谒。
目下的光景之中,竺少卿清了清嗓子,凝声道:“我若致仕,本是需从?右寺所带的徒弟里,挑拣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我并没有发现合适的,故此,这选人的事,要给阮寺卿来代劳了。”
言讫,便给上首座的阮渊陵敬了一盏酒。
“那我可不?会放水。”阮渊陵酌酒后,继而?淡声道,“在新右寺少卿甄选出来以前,竺卿的公牍作会悉数移交给廷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