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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

 

温廷安的思绪回笼,在?一片半晦半明的光影之中,徐缓地将眸心睁了开来,今时今刻,场景重现,一种濡湿辛涩的思绪攫住了她?。

目下成长为?青年的温廷舜,他的身?量修长笔挺,独属于武官风骨的官袍,熨帖地穿在?身?间,合襟剑袖,戟纹劲服,尤其是束在?腰间上的帛带,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他如玉树般颀秀的身?量,甚或是,能够描勒出一种肌理线条。

温廷舜本是隽立于婆娑的雨色之中,见?着她?来,他遂是朝着她?行过来。

温廷安没有像是当初那般转身?离开,而?是静伫在?原地,直至头顶上空出现了一抹青,青年撑伞而?至,一半的伞檐,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高悬在?她?的头顶上。

温廷安正欲言说?些什么,少顷,一件裹藏着桐花香气的外袍,郁郁青青,自然而?然地披裹在?她?身?上。

温廷安心跳悬停一瞬,听到?青年温和地开了口,嗓音扶疏沙哑:“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天明,雨很快就会止歇,今昼可以看到?日出。”

温廷舜的目色投望而?至时,深寂的眸,徐徐下眄,视线一错不?错地望定她?,他那一双邃眸,仿佛一潭揉不?尽的千尺深水,勾勒出了绵长而?又专情的弧度。在?这短兵相接之间,温廷安的视线撞上了他的,原是岑寂的心跳,翛忽之间显著地跃动?起来,掀起了不?轻的风澜,喷薄欲出的悸动?与情愫,沿着湿凉空气的纹理,一路漫延在?她?绽露在?外侧的皮肤上。

温廷安怔神了一下:“看日出吗?”

须臾,她?便?是得到?了一个笃定的回复:“嗯,今昼有日出可看。”

说?话时,青年适时牵住她?的手,修直匀长的指腹,穿过她?的指缝,与她?五指紧偎相扣。

温廷安呼吸有了片刻的凝滞,心腔之中,仿佛攒着一种银朱髹漆的大鼓,一柄看不?见?的鼓槌,笃笃笃地敲奏在?鼓面上,鼓点央央,如环佩相击,发出一阵持久的怦然声,

她?又想?起了大半年前的事,自己与温廷舜在?天明之前看日出,天明之后,他们就会分?离,分?道扬镳,奔赴各自的前程——她?是大理寺少卿,行将去洛阳城的府衙应卯;他是兵部?主事,行将随军去戍守漠北之地。

大半年前所看过的日常,今次再被?青年提及起来,像是一种颇有仪式感的重逢礼。

并且,今次相见?时,两人各有诸多公务要?忙,聚少离多,加之今朝停泊在?珠江岸畔的官船、粮船,亦是很快要?开拔了,毕竟,运粮北上的日期,就正在?今日。

还有望鹤,夜尽天明之时,甫桑会去专门遣送她?上官船,她?需要?与众多案牍一同回京交差候审。

大理寺与宣武军,昨夜检视过各方人马,一切整饬完备,各就各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目下的雨景之中,距离官船开拔尚还有三两个时辰,雨色很快就会止歇,一片盛大的火烧日出,正藏掩于远空东隅的山脉之中。虽然目下望不?见?一丝一毫的曙色,穹顶上的色泽,仍旧是一片绵延的黯黑,但温廷舜方才所言,如一簇爝火,在?她?心间点燎燃了一片澄亮的火光,温熙而?又柔暖。

温廷安心中颇为?动?容,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主动?反握住了温廷舜的手,檀唇勾了起来,应承道:“好,我们一起去看日出。”

少女的话音,被?雨色隐微地浸湿了去,蘸染了一丝沁凉,软糯的声辞,在?他的唇齿之间漫然捻过,是恰到?好处的柔软细腻。

温廷舜的一对邃深的眸中,亦是浮现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平素惯有的锋芒,悉数敛没,原本冷硬坚实?的棱角,历经雨色的洗濯,变得干净而?清隽。

他牵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道:“跟我来。”

虽然说?回南天,让整座广州城变得非常潮湿黏腻,但雨水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雨水终于是落干净了,东方穹空的山脉,隐微地露出一星半点的鎏金色曙辉。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广州居于洛阳的下方,是偏南的位置,本身?也比较靠东,日出的时间也会比较早些。

温廷舜提前踩好点,拣了一处位置。两人乘舟溯游至上,从广州的珠江启程,城外坐落有一座名曰『白云』的山上,比起鲁地泰山,或是其他四岳,罗浮山并不?算高,两人施展轻功,不?消片晌的功夫,便?是顺遂地攀上白云山的顶峰。

刚落过雨,山顶凉初透,叆叇的丛丛白云,成群结队,压得很低,徐缓地出岫,在?层层叠叠的山嶂之中安营扎寨,露水滴翠,纤草芊绵,气氛弥足温和。

两人执手相牵,攀上高峰之时,可以望见?小半座广州城,委实?是映衬了那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白云山有一座八角凉亭,亭内本无?人,但温廷安行近前去时,却是发现里中的景致,安置得格外熨帖,温廷舜将一张实?先?备好的羊毛薄绒毛毯,徐徐摊开,行至她?近前,将毯子严严实?实?地披裹在?她?的周身?。

为?她?披裹毛毯时,青年的指腹时不?时碾蹭在?她?的脖颈上,她?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粗粝与凉冽,这两份触感,在?她?的颈部?肌肤上,掀起了一阵绵长亘久的颤栗,甚至是有一些教人发颤的痒,她?下意识缩了一缩脖颈,脑袋亦是随之缩了起来,因是羞赧,很罕见?地,她?的两腮粉扑扑地鼓了起来,抬起手掌,虚掩住了眼眸,像是一只软糯的鹌鹑。

这般的行相,看在?男子的眼眸中,委实?是可爱极了。

温廷舜眸色黯沉得可以拧出水来,喉头亦是有些发紧,唇齿之间,遂是变得有些发涩涸渴。

“冷吗?”他俯眸凝视她?,嗓音略显嘶哑。

温廷安倍觉安心,摇了摇首,道:“现在?觉得特别暖和。”

“那就好。”

亭中设了一张长榻,铺着一层棉绒质地的案布,上面设有杯盘与糕果,细瞅之下,皆是温廷安所爱吃的,她?颇感不?可思议,没想?到?,过了这般长的一段时日,温廷舜竟是还记得她?的饮食喜好。甚或是,知晓她?对酒过敏,他所筹备的,便?是一种以荔枝酿就的甜口果酢。

两人在?坐下来的时候,温廷安忍不?住问道:“这是你所准备的么?”

收到?了笃定的答复,她?心中有一小块地方,不?经意间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显明,但它还是塌陷了。

她?一直以为?,温廷舜是不?太懂何谓浪漫的,但今时今刻,她?所目睹的这一切,推翻她?所固有的诸般认知。

温廷安薄唇轻抿出了一条线,有一丝笑意自唇畔之中,隐微地泄露了出来,但她?又极力地克制住。还好,近前颇多的树色,投落下来的一片扶疏荫影,完美掩蔽住她?的面容,顺带也掩藏住了她?面容上的真实?情绪。

温廷安以手支颐,偏过了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看:“准备了多长时间?”

温廷舜莞尔,拂袖抻腕,露出一截劲韧瓷实?的臂膀,大掌很轻很轻地摩挲了一番少女的脑袋,温声道:“其实?也不?算久,昨夜下值后,就开始筹措了。”

温廷安怔愣了一番。

原来,从昨夜开始准备的。

她?心中有个小小的心念,想?要?稍微地使一下坏。

趁温廷舜没个防备, 温廷安偏过螓首,眸色下眄,倾近身?躯, 不偏不倚地在他左侧的颊面上, 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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