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富贵儿这只鸟,实在是很过分的。
它简直一路在忽悠她,给她下套。
早上富贵儿告诉她,扶桑和春神真的有一个孩子。
甚至于那个孩子存在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在一起。
扶桑对于春神的依赖是天上地下都知道的。
春神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亦亲人,唯独缺乏了点恋人的意味。
春神是生命之神,她平等地爱着众生,由衷地因为生命而喜悦。
扶桑总想着讨她的欢心。
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有一天他灵体的枝叶开始暴长,本体也开始发生变化,他像个敏感的孩子,被春神触碰会变得不受控制地生长。
他的情绪也变得敏感,会因为见不到
她而变得焦躁和不安,他甚至用枝叶捆过她,把她困在云崖上,不让她离开。
但春神又怎么会挣脱不了呢?
她只是纵容着他偶尔的任性,就好像她对待这世间的万物一样,怜悯、慈爱。
扶桑在花季之外开花了,淡绿色的花朵开满了枝丫,它像是要把自己的爱意榨干了都给她。
春神只是笑着,拨开层层叠叠的花条,问他为什么最近不开心。
他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
他把识海敞开了让她进去,他的识海里灵体的花朵开得更加茂密和鲜艳,他像是变成了一条河流,枝叶流淌着,缠绕着,匍匐在她脚下,他想就这样和她待着,永远也不分开。
她以为他难过不开心,于是躺下来陪他。
这天她睡在他的识海里,柔软的枝条覆盖她的身体,他贪恋地把枝条缠在她的身上。
伸进她的发丝里。
他们依偎在一起,像是本来就是一体。
春神醒过来的时候系了腰带,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只是盘腿坐着,吩咐道:“替我束发。”
扶桑就站在她身后,挽着她的发丝,用木簪把她的头发束起来,再用红绳把发尾扎起来,
那木簪也是扶桑木,他从自己身上挑选了最漂亮的枝干,打磨而成的。
他把她的头发整理好,轻轻地亲吻她的头发,似乎觉得不够,又小心翼翼去亲吻她的脸颊。
扶桑结果了。
八千年开一次花,却从来没结过果子。
原来他的果子是赤红色的。
一次只结一个。
春神去看他,笑说:“怎么这么小气,只结一个。”
他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不敢告诉她。
扶桑从结果之后就不能化形了,他的本体矗立在云崖上,它只能化出一半形,下半身是树,上半身化出模糊的轮廓,他低头看她,他变得很大很大,只能看到她变成小小的一点,站在树下看他,他就抬手把她捞起来,捧在掌心,额头贴在掌心,像是很想和她贴在一起。
他从结果到成熟,花了上千年。
他把果子藏在枝叶里,谁也不让看
,谁也不能碰,他仔细呵护着,终于等到它落了地。
那果子生下来就化了神,云崖霞光万丈,引得百鸟争鸣盘旋,它很快长大,像人类的孩子七八岁那么大。
许多人慕名来看,她躲在父亲身后,抿着唇不说话。
那小孩长得和春神有六七分像,却随了父亲的性格,闷闷的,不爱说话,显得三分呆气。
这就是春神之子了。
可惜很快大家就发现她的异常,她继承了母亲掌控生的能力,同时也有掌控死的能力。
破坏力惊人。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并不是没有神同时拥有完全相反的两种能力,但春神的孩子却并不能控制自己身上强大的力量,她像个破坏性极强的危险生物,并且没有人可以克制她。
这违背天道法则。
“所以孩子呢?”景春问。
富贵儿苦笑了一下:“犯了错,为了不牵连父母,她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无尽海。”
神罚之地,在归墟的下面,自古以来都是神族的流放之地,没有神可以活着从那里出来。
她进去没多久,神界属于她的长命灯就灭了。
扶桑很伤心,他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好她,也没有保护好她。
他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春神。
那大概是诛神之战前夕了,春神在战场上戴罪立功的时候,她回去的时候,扶桑不敢见她,自行散去自己的灵体,祭奠自己的女儿,沉睡千年之久。
再醒过来,就得知了春神的陨落。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可他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尚且存活的蛛丝马迹。
他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他常常觉得春神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她的怜悯、慈爱、关注,好像对谁都是一样的,他或许特别一点点,但也没有那么特别,像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他很努力地爱她,最后却什么也没能留住。
“你看,他都这么惨了,好不容易又喜欢上你,你行行好收了他吧!我觉得你其实也挺喜欢他的,他真的挺好的,乖巧懂事,很好哄,就是有点黏人。”富贵儿循循善诱,“他从出生到现在,就喜欢过一个,感情史比起
神界的其他人,已经非常纯洁非常干净了。”
景春根本不在乎这个,但她总觉得这事各种不对劲。
“他带孩子也很有耐心的,不用你养,他自己养。当然也不一定会有孩子,毕竟你这个灵力,好像太弱了点,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结果的。”
那句话景春怀疑是激将,明白地说:“啊,你不行。”
但她没有证据。
景春早上追着富贵儿揍了一百遍,逼问它到底有什么阴谋。
富贵儿抱头鼠窜,最后只承认,扶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多年了,作为经年的老朋友,它只是想让他有点精神寄托。
在不周山的时候,虽然景春天天吐槽扶桑冷淡不理人,虽然扶桑真的冷冷的不搭理她,但这么多年孤僻老树第一次允许有神上他的身,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进步了。
所以景春胃疼了一早上,她现在看到扶桑就又有点心情复杂。
她摸摸他,他就开始长啊长,她没谈过恋爱,更没跟一棵树谈过恋爱。
他这么长,她是真的害怕。
偏偏两个人神脉相连,她想忽略都难,她有时候甚至能感同身受。
他好像真的挺喜欢被她触碰的。
人类状态下,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还没恢复记忆,他灵体这么异动,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体质变化。
他万一变异了呢!
突然哪天真的人也发芽了呢?
景春沉默地松开他的手,深深觉得自己捡了一块儿烫手山芋。
可看他认真的眼神,她又说不出分手这两个字。
这恋爱谈还是不谈,她都觉得胃疼。!
不存在
“他这个人真的很敏感,我就松了下手,他就脑补一堆有的没的。”景春坐在座位上,跟隐身的富贵儿传音吐槽,“我不想跟他谈了,这谁受得了。”
听人心声这个事,初听还挺新鲜,听久了也是负担。
尤其桑寻这种表里如一,竟然不偷偷吐槽她的。
这简直是在把她的良心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