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啊?”
湛君戴着?幕篱, 走在北市往西市的路上,兴高采烈,身后跟着无精打采的识清。她还在怪湛君前些天?无情打破她的幻想, 使她失去了往后的支撑,她的心飘摇着?, 没有?着?落。
湛君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从来是不信什么神佛的,不过?是没了?法子的人,绝境之中给自己的安慰罢了?。”识清因此不愿意再跟湛君讲话。过了?四五日,识清修养了?差不多, 湛君按捺不住, 要求识清陪她一道出去玩。识清赌气不愿意跟湛君出去,湛君说, “前些天?只?要想到你在受苦, 我做什么都没心思, 现下你没了?事?, 我还不能出去松缓些?我当时就想, 要是你没事?, 一定要你跟我一块出去,已?经算我一个心愿了?, 再说了?, 你难道就不想出去玩吗?”识清沉默了一会儿, 松了?口。
识清低着?头跟着?湛君走,忽然砰地一下撞上了湛君后背, 两个人一齐呼出声来。识清正要问怎么回事,湛君指了?一处问?她, “你看,那是不是那个谁?”
“谁啊?”识清皱着眉去看,看清楚了?,一下子精神了?。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河阳王孟冲。
识清怕得要死,拉着?湛君的胳膊,“走,我们快走。”
“走?为什么要走?”湛君反过?来拉住识清的胳膊,“我给你出气!”
识清人吓傻了?,她实在不敢想,那可是河阳王,要怎么出气?好不容易留下的命,别再又送出去,于是哀求着?湛君走,可在识清的哀求里,湛君非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坚定了?。
“仇人路窄,我非出了?这口气不可。”
在一阵轻声?呼唤中,元衍收回目光,脸上带了?笑,低头看身侧的杨宝珠。
杨宝珠微抿了?唇,强笑着?:“二郎,方才是看到什么了?吗?同你说话都不理会。”
“没什么,只?是好像看到了?河阳王。”
“河阳王?”
“进了?揽月楼。”
杨宝珠语气闲闲,“这有?什么稀奇,除了?同人宴饮,想来河阳王也没有?旁的事?做。”
元衍报以一笑。
孟冲做什么事?,元衍并不在意,只?是湛君进了?揽月楼,他?却不能不管。
“走了?这样久,怕是宝珠你也累了?,既到了?这里,不如也一道去。”
杨宝珠自是没有?不应允的。
孟冲方临窗坐下,惊觉丢了?玉佩,赶紧打发颂明去找。颂明心有?顾虑,不肯离了?他?主子。孟冲喝道:“青天?白日,我能有?什么事??那玉佩是我想要阿兄割爱给我的,丢了?要怎么交代?还不快去!”颂明没有?法子,只?得领命,出了?阁间?,沉声?告诫外头侍奉的人,“小?心伺候,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这人忙声?应是,不敢怠慢。
湛君携识清站在不远处,见?着?颂明离去,对识清道:“简直天?助!”
识清不死心,仍想要劝阻,“咱们走吧,别惹事?。”
湛君是个执拗性子,打定了?主意的事?,少有?更改,况她觉得这是义?气之举,没有?错更是不必怕,甚至还因为识清劝她而有?些生气,“他?差点害你死掉,你对他?就没有?恨吗?”
识清嗫嚅着?:“那是皇子,咱们得罪不起,只?当我命苦罢了?,快走吧。”
她愈这样说,湛君愈气,“想咱们才见?那会儿,你好大的脾气,是真厉害,我都怕了?你,实在想不到你竟是个欺软怕硬的!他?要你的命,你却连回咬他?一口都不敢。”
识清给她说的快哭了?,但还是没有?松开拉着?湛君的手,她到底没有?胆子,这一生遇上什么艰难事?,都是自己命不好,认下了?,熬过?去,也就没事?了?。
湛君愤然道:“我不连累你,你只?当不知道,倘若事?发,也只?是我的事?罢了?!”说完拂开识清的手,大步朝孟冲所在阁楼去了?。
识清拉不住她,却也不敢追上去,她看着?湛君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软弱又没用的人,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湛君气的很,她本意是为识清出气,以为识清会欣然答应,却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个态度,一个人,若是为自己都没胆量,只?一味忍受,那活着?有?什么滋味,没有?甜,纯粹的苦有?什么好吃的?她就是要做给识清看!
湛君渐渐靠近了?阁子,心里想的尽是怎么给那阁子里的人苦头吃。她想从那池子里攥一把泥沙投到他?汤里,叫他?吃一嘴泥!可转念又想,若是真这样做了?,怕是要连累庖厨,这么个残暴的人,一不高兴就要人的命,自己岂不是害死了?不相干的人?不行不行,湛君猛摇头,否决了?这法子。
湛君正另想他?法,不经意瞥见?了?阁子外生着?的一株木兰,忽然计上心头。
那木兰两手合围那般粗,枝繁叶茂,遮住了?阁子南边大半窗台。
湛君在池边摸了?颗石子塞进袖子里,待会儿就摸过?去,爬上树,等?他?嘴里嚼东西时把石子砸出去,吓他?一吓,叫他?不是咬到舌头,就是咬到腮,要他?自己咬了?自己,报了?旁人的怨,才是真痛快。
湛君长在山里,除姜掩同英娘外,寻常见?不到人,为了?找些趣,树上过?水下过?,英娘管不了?她,告到姜掩那里,可只?要她高兴,姜掩也不拘着?她,只?嘱咐她小?心,是以湛君虽生了?一张娴静的脸,性子却野。
玉兰杈开的低,湛君伸手就能攀到,手臂腰腹用力,抬腿拧身,顷刻间?便上了?树。识清在远处看得呆住,一时间?忘了?哭。
湛君脚踩着?枝干,慢慢往上去,轻而易举便到了?窗台等?高处,能瞧见?阁子里坐着?的人。玉兰早已?开谢,油绿的叶子挂了?满树,远望着?茸茸一团,湛君身着?绿衫白裙隐没其间?,非有?心之人不能窥见?。
湛君自觉伪装得漂亮,寻了?稳妥地方坐下,从袖子里摸出石子,眼?睛盯着?阁子里的人,一下一下抛着?,踌躇满志。
揽月楼侍奉的人只?怕伺候不周,眼?睛只?盯着?坐定的大佛,并不晓得庭院里有?什么变故,让湛君有?机可乘。
孟冲用膳之时不喜有?人在旁,酒菜俱毕之后,出声?轰人,在场诸人没有?敢违逆他?的,应声?纷纷退去,只?留他?一人在内。
湛君在树上听得清楚,心想:“如此倒好,今日除了?他?,没人会倒霉。”
湛君眼?见?着?他?抬箸,石子攥紧在手心里,身子都挺直了?些。眼?见?着?他?从碟子里夹了?东西,湛君捏着?石子的手都抬了?起来,万事?俱备,只?等?东风,可谁知道他?都快送到嘴里,又将筷子放下了?。
像是一口气猛然被截断,停在个关键地方不上不下,湛君心里生出些烦躁劲儿,扒开层层遮挡想看里头的人到底在做什么,结果发现他?不知道哪里弄来一根针,捏着?在各式杯盘中穿梭。
湛君不免腹诽,怕死的话,在自己家吃就好,出来做什么?又想要是真的有?人给他?下毒,倒省了?她事?,然后就被自己吓到,不敢想刚刚有?那样恶毒想法的人竟然是自己,感叹果然见?的人多了?就会学坏。
就在湛君自省的空档,孟冲已?验完了?酒菜,并无异常,他?松了?一口气,再次拿起筷子准备享用眼?前珍馐。
湛君见?他?舀了?个圆子到嘴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