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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青淮山人, 脾性皆烈,更盛以江湖狂悖之气。

门徒尚如此,其玄门门主又岂会是宽和为善之?辈, 若非阿妩成其牵制与软肋,单单凭丞相府的官宦门第?,又怎能使其和颜敬顺, 低敛这许多。

深知?这一点的周敬,在见到?沈牧不请自?来,甚至还敢放声主动招惹之?时, 他几乎下意识心头一紧, 更预感到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依容与的性情,定不会管顾太子殿下与众臣僚还在,他只会直接动?手,教训得沈牧再不敢妄然出言。

不仅周敬,周崇礼,连带隔厅中的周妩与知晓些隐秘内情的秦云敷同?样不敢松下一口气?。

情急之?中, 周敬眼神示意周崇礼寻机阻拦,今日若在太子殿下面前闹得丑事,那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便不再是家中内苑的禁忌话题, 谣言会迅速一传百十, 闹得满城风雨, 最?终周妩会成为京城贵眷茶余饭后的解闷谈资,周家更会成了满京的笑话。

这时, 容与身形稍动?, 在场所有?知?情者纷纷提上一口气?,尤其周妩, 更忍不住直接从隔堂出厅现身。

她站在人群最?后,焦忙望向?容与,摇头欲对?他目光安抚。

她知?道沈牧现身莫名,方才明?显故意为之?,他心思颇重,大概想以此激怒容与哥哥行冲动?之?举,从而陷周家于不义,而容与哥哥的确……并没有?不恼的理由。

无法当众言出口的话生生堵在嗓口,周妩手心攥出一层汗,她不知?该如何提醒容与,切勿上了沈牧的当。

众人目光皆凝聚向?内,可叫人未料及的是,容与只是坦若回身,重新坐回堂厅主席之?位,他全程面色无异,仿若根本没听到?沈牧方才明?目张胆的自?报姓名。

太子萧珩注意到?这副生面孔,未怪责他率先入座的失礼,只向?旁询问道:“不知?这位是?”

周崇礼犹豫该如何介绍,周敬已然先一步开口,他持重言回:“禀殿下,这是微臣小女的未婚夫婿,姓容,青淮山人,上任青玄门门主正是微臣故友。”

此言落下,原本已倨傲落座的容与,默了片刻,倏忽起身。

他面容依旧冷肃,就持着这副姿态,照京内规矩,朝萧珩抱拳揖礼。

“见过殿下。”他声沉又凛。

见此状,周崇礼和周妩遥遥对?视一眼,四目诧异。

而周敬则在旁隐隐舒了口气?。

果然,凡事提及阿妩,与儿?总会为她着想,敛收锋芒,避让人三分?的。

“快请起,这是周卿私宴,孤不请自?来,众位都不必拘礼。”萧珩明?显对?容与有?几分?兴趣,他迈步上前,开口不吝赞誉道,“青玄门的名头孤早有?耳闻,在江湖独树一帜,风头更是无量,未想到?孤今日有?缘见到?容公子这般的少年豪杰,果然人如其名,气?度不凡。”

容与回应淡淡,并未有?多余兴致迂回客套。

萧珩被迎上座,周敬依臣礼主动?让开主位,可太子却坚持坐到?了容与身侧,甚至不端储君架子,几番主动?与其搭话,似乎对?容与身处的快意恩仇的江湖武林很是向?往憧憬。

不多时,萧珩才注意到?容与眼目不便,方才他简短的几次应答,实在表现从容,若非细察,竟不觉与常人有?异。

萧珩略带惋惜的口吻:“容公子的眼睛……”

闻言,周敬夹菜的手一顿,周崇礼更是屏息,余光暗瞥。

容与未有?犹豫,回:“练功心切,引得反噬所致,不日便能恢复,多谢殿下关怀。”

萧珩点点头,又道东宫滋补之?药齐全,欲盛情赠予几箱。

容与以练功忌口为由,一一婉拒。

另一边,周妩被秦云敷拉到?偏厅,但容与哥哥那句话,她已经听进耳中,她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始作俑者就在院中,他却为顾周家体?面,选择隐忍遮瞒。

而他,从不是隐忍的性子。

再看沈牧,在院中落座,闲酒慢斟,与朝中同?僚互敬,谈笑风声,似得心应手得很。

周妩目光沉寒,一时未收回,他却正巧也抬眼过来,四目相对?,他忽的举杯,眼神深深像是遥敬,而后仰头尽饮。

他是疯了不成!?

周妩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转身再不看他。

秦云敷未注意到?这边细节,劝言开口:“阿妩,容公子和沈公子都在,尤其后者还是跟同?太子殿下赴会的尊客,夫君与父亲没有?赶人的道理,如今这局面复杂,你不如暂先回院避一避,若前堂发生什么,有?嫂嫂在这帮你盯着。”

周妩思吟片刻,也无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

从前厅离开,周妩没有?回芜兰苑,而是径直穿过连廊,歇坐水榭,凭倚栏杆。

沿湖微风吹拂起水面波纹,又牵动?着她芙蓉淡粉的缥纱宽袂,周妩面凝静思,略须臾,她抬手屏退了跟行而至的婢子霜露。

霜露当小姐想静心独处,遂欠身告退。

而她走?后不多时,一双皮质黑靴兀自?踏上石阶,步步朝周妩走?近。

听到?动?响,周妩头也未回,与其看他那双伪善的目,还不如去看池岸边的一片苇荡。

“你有?什么话想说,今日便一次性全部说完,今后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还有?,惹怒容与,小心你的性命,你该清楚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你,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被冷言威逼,沈牧却依旧面持和煦微笑,只是此刻,他的笑容已落不进周妩眼中。

“是啊,他的确做得到?。”沈牧没有?再走?近,就站在原地,语调一贯的平柔,“可他却不敢,他以为,你依旧在意我,若杀了我,你会怨怪他厌恶他,所以,他不敢赌。”

周妩不悦回身,“你费心引我过来,若只为说这几句话,那就……”

“妩妹。”沈牧打断,儒俊白?皙的姿颜带上几分?受伤的情绪,“其实,我们还是那样默契,只一个眼神,你便知?道我想见你,有?话要说。”

周妩转过身,目光和他平时,漠然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也希望你说的不是废话,否则不值我来一次。”

沈牧收敛笑意,向?前挪动?一步,小心翼翼轻声发问:“妩妹,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对?我突然变了态度,在落凰古寺那棵百年丁香树下,你亲口对?我说一见如故……昔日花开,香雪如海,你我以诗会友,画面犹在昨日,可为何只是经过一场青淮山脚的瓢泼骤雨,你便开始如此避我?妩妹,究竟是为何呢?”

他愈言愈艰,声音如泣,仿若浓挚情深,反被辜负。

周妩心想,一个利益熏心之?人,却能不着痕迹将感情演绎如此,当真厉害。

也难怪前世,一场古刹檐下雨,两句韵仗楹联诗,便引她轻易信任,甚至误以为那就是奢奢爱意。

……

席间,容与以如厕为借口,暂离内厅。

推辞了管家方伯指派下人跟行的好意,容与沿方伯所指,朝内苑方向?步行去。

穿过回廊,站临一面青石垒砌的围墙内壁,容与略等片刻,闻风声起,他耳廓微动?,随即出声。

“出来。”

向?塬应声翻墙越瓦,一道黑影跳过荆棘篱笆,转瞬现身。

他嘴角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模样百无聊赖,明?显是无所事事等候良久。

此番宿师父归山应战,他便身负起保护师兄安危之?责,自?然与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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