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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之火—4

 

阳光四射,照得门口的台阶光亮,

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影跌跌撞撞摸过来,动作迟缓的坐在大门槛的石板上,捧着脸四处张望。

对上了一双眼睛,她像受惊的兔子,猛的将头埋进手心里。

挎着柳条篮路过周家的人莫名其妙,看出这女人不太正常,摇摇头走掉了。

好久,那头动了动,小心翼翼的看清楚四下无人,站起来滋溜跑进了门。

蓬乱的脑袋又探出来一点,浑浊的眼睛盯着门前蜿蜒小路尽头,痴痴的,好像盼着什么!

“妮儿…春”

她嘟嘟囔囔。

春妮踢里踏拉往回走,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自从爹没了,娘疯了,这小妮儿头一回呵呵发笑。

正北面响起来敲锣声,砰砰砰,急促的厉害。

她皱眉站住了侧耳听,

啪!

她一哆嗦,

锣声停了。

鬼子!

鬼子又来了!

春妮赶紧回头去找少奶奶,没几步,遇见了脸色煞白的女人。

“奶奶…”

李应林腿一软,一抬头,眼睛像溺水的人抓住根浮木般亮起来。乖娃娃成希突然哭起来,两个人吓得发抖,李应林伸出手就往孩子嘴上捂,突然又收回去。

襁褓里的小脸哭的撕心裂肺,像预知这是与母亲的又一次分离。

泪水似泉从她眼睛里涌出来。

春妮就见到少奶奶猛的跪下了,将娃娃塞进她怀里。

“我求求你,把孩子抱回去。”

春妮吓呆了,

“不,”她拉扯着李应林

“咱们一起跑,像上一次一样躲地道里去。”

“没用的,没用的!”

她一双小脚,是拖累啊!

风声里,好像已经可以听见那马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身体已经随之颤的打摆。

李应林双脚无力,浑身冒汗,手扣着泥土,攥得紧绷。

“快走,快走!”

她跪在地上用力拍打着春妮的脚,像驱赶鸡鸭,黑布鞋痛的跳起来。娃娃在耳边嚎哭,再不走要把日本人引过来了,春妮咬了咬牙。

一狠心抱着孩子撒腿跑了。一瞬,人影便消失在了路口。

李应林瘫坐在地上,等再看不见了,伸手狠狠抹了把脸。

泥巴混着汗水污了她的面皮,她不在意。吸了吸鼻子,拖着脚一摆一摆的走进了林子。

路上突然跑过去好多人,陈嫂探头,悄悄的看,一张张惊慌的脸,孩子在哭,大人也在哭。

咬着嘴巴,挂着眼泪,抽噎着不停的跑。

可怕,可怕!

他们喊着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像在说妖怪来了!

吃人了!

陈嫂摸着胸口,觉得心跳的厉害,她也害怕想回去,可看着路口,妮儿还没来呢!

她怕不怕?也怕吧!

妮儿还小,她要等她。做娘的,得护着娃哩!

陈嫂安慰自己,再抬头,差点惊叫起来!

哗!

一阵红血冲天喷射,一个男人倒了下去。

露出几个黄绿皮子的男人。

“鬼!鬼!”

陈嫂砰的坐在了地上,睁大了眼睛。

他们过来了,过来了。

“赶紧组织所有人往地道撤退!”

周红现在堂口下令,所有人瞬间如陀螺般转动起来。

小赵把土枪往肩膀上一背,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前面的几个男人。

“狗汉奸!说什么学习,是你把鬼子带过来的吧!”

一口唾沫啪的吐到了皮鞋前面一寸的石板地上。

男人的脸色一瞬间难看的厉害,对上周红,磨了磨牙,止住想冲动的手下,掏出枪

“我李保田也是个华国人!”

高举的盒子炮在阳光下闪着光,李保田觉得手心滚烫,自己第一次站的那么笔直。

阖上的大门时隔几日又被撞开,鬼子站在门口警惕的张望,发现没有射击点,手一挥,招来了同伴。

十二人瞬间分成四个箭状队散开。

如果周红在,她会发现这次的鬼子小队比上次举止有度,行动隐约有了军队的规章。

“事情がある!”(有情况)

领头人的手一挥,身后的叁人小心翼翼的行进。

墙和影壁中间有个不宽的缝隙,一个瘦小的人抱着头缩在里面。

那花白的拖在背上的一截好像辫子,脑门没剃。

女的!

“古参の女!”(老女人)

鬼子嘻嘻怪笑起来,他们毕竟没上过战场,在别的村子里作弄习惯了手无寸铁的华国人,此刻见到这怪模怪样有些滑稽的老女人,忍不住起了恶意的念头。

其中一个提起枪想去戳她,谁料竟碰不到。

那老女人哆嗦着,还往另一边挪了挪,离他更远了。

同伴笑起来,他发了怒,飞快的装上刺刀,狠狠的戳。

“唔!”

戳中了,女人唔一声,捂住被刺伤的手臂又往里躲。

可她能躲到哪里去,两边是通的,一抬头,另一个鬼子站在那儿嘻嘻的嘲笑她。

她像一只老鼠,可以庇护她的夹道反而成了鬼子作弄的笼子。

两把刺刀,一左一右,反复进出,女人一下捂着手,一下捂着腿,到最后,伤口越来越多,血越流越多,两只手已经捂不过来了。

她开始还呜呜的哭,后来实在是痛得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一样,张嘴嚎起来。

春妮抱着少爷,绕着房子不敢进去,哪里好像都有鬼子,可她哄了一路,孩子都哭得背过气了,还是抽噎着。

她心里乱的厉害,总觉得发生了什么。

绕来绕去,快走到大门口,突然听到了一阵嚎啕。

她突然定住了,那声音,是娘。

春妮低头,少奶奶托付的娃娃还在怀里。

陈嫂觉得自己快死了,血流的好多,身体好冷。

她不再反抗,甚至在刺刀扎过来的时候还迎了上去。

鬼子觉得奇怪,刀锋不急着抽出,用力的捅进去。

那老女人双手撑地,反而顶着刀,一步步往外爬。

陈嫂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让她恐惧的鬼子,她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个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停下!”领头的人发话,他看着这个像蝼蚁一样的支那女人,断定

“她在等人!”

陈嫂是在等,

她的妮儿,像一只蝴蝶,从门口飞了进来。

“娘!”

她看见了,嘴巴想翘起来,迟钝的大脑却突然敏捷的转动。

鬼子们看见一只蓝色的小蝴蝶飞进来,稚嫩的脸蛋,小小的少女。

“跑!”

陈嫂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扑过去,竟拉得两个男人一个踉跄。

“八嘎!”

恼羞成怒的鬼子举刀,

第二下,却穿过了一具年轻的身体。

春妮扑倒了母亲身上,像一只小兽张开腿脚,想把陈嫂网在身下。

鬼子愣了愣,可女孩儿抬起的眼睛那样仇恨,这刺激了他,他沉下脸,高举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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