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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戚南行:“我在。”

少年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低低的,痒痒的,仿佛离她很近的样子。

赫连雪有些不适应地挠了挠耳朵,握着油灯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有多远,许久之后,黑暗里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熟悉的声响。

赫连雪停下脚步。

戚南行在她耳边问:“怎么不走了?”

赫连雪小声道:“那个老人出现了。”

就像在浮来镇郊外的小路上初次见她一样,那个老婆婆手上拄着树枝做的拐杖,身形佝偻,脚步蹒跚,苍老的面庞皱纹纵横,慢慢朝她这边走过来。

“小心,她未必是老人,也可能是妖怪变的。”戚南行提醒。

赫连雪问:“我跟你说话,她能听到吗?”

戚南行:“听不到。”

那就好。

赫连雪走到老婆婆跟前,看着她又伸出苍老干枯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赫连雪的一点衣角,仰起脸讨好道:“小郎君,你没受伤吧?是老妪对不住你,不该麻烦你带路……”

不管她是真的老人还是妖怪假扮的,赫连雪都懒得搭理,直接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绕过她,继续向前走。

她只要找到妖怪的内丹,捏碎了就好。

只是妖怪的内丹藏在哪儿呢?

她问戚南行。

“妖怪的内丹会发荧光,你看周围有没有发亮的东西。”戚南行的语气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急不躁。

赫连雪却没有他那份淡定,这里面黑漆漆的,连她都看不清四周景象,除了手上的油灯,哪还有一丝光亮?

她按捺住心中的急躁,仔细在黑暗中分辨方向。

脚下是一条干硬的黄土路,路两旁长满干枯的荒草,感觉很像她在浮来镇郊外跟着妖怪走过的那条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条路走到尽头,应该有一座石板桥,过了桥是一座茅草屋。

妖怪的内丹,会不会藏在茅草屋中?

毕竟那里是它的老巢。

赫连雪加快步伐,急匆匆向前走去。

这条黄土路年久失修,走起来坑坑洼洼的,连她都走不快,可那颤巍巍的老婆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追上来了。

果然是个妖怪,赫连雪心中冷笑。

“小郎君,你去哪儿呀,慢点走。”

“这路不平,走起来容易崴脚,你小心些。”

“小郎君,天都这么黑了,你还不回家吗?你爹娘该担心了。”

……

妖怪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时不时便伸出手,想要抓住赫连雪的衣袖。

赫连雪不搭理她,继续快步向前走着,直到看见前方朦胧的雾气中出现了那座石桥,以及石桥那边的茅草屋。

“这里面跟那妖怪的迷魂阵一模一样,我看到那个茅草屋了。”她对戚南行说。

戚南行嗯了声,回了两个字:“小心。”

似乎发觉赫连雪想去她的老巢,那老婆婆有些急了,连忙阻拦道:“小郎君,你快停下!过了石桥就没有回头路了!”

“小郎君,你快些回去吧!我们阿昌不在家,家里没有人!”

“小郎君,前面有危险,去不得呀!”

苍老又沙哑的哀哭声在黑暗里绝望地哀嚎着,那妖怪似乎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凄厉地嘶喊着:“不要啊!”

“不要啊!”

“不要啊!”

……

赫连雪不理她,偏要走过桥,一路冲进那间茅草屋,四处翻找。

三条腿木床上的薄被被扔到地上,铺的稻草也被掀起来,石块垒的桌子踢翻了,盘子里盛的红红绿绿的果子滚了一地,小板凳也被踢飞出去……所有的犄角旮旯全都翻遍了,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并没有什么能发光的东西。

戚南行在耳边问:“找到了吗?”

赫连雪气咻咻:“没有。”

说话间,那老婆婆也进来了,看到满屋狼藉,皱纹纵横的老脸上眼泪婆娑,惨声哀求道:“求求你,别找了,家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赫连雪烦不胜烦,一脚把她踢翻在地,凶巴巴地问:“快说!内丹藏在哪里?”

“没有呀,真的没有……”

老婆婆颤巍巍地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苍老的白发乱糟糟地垂在她脸上,枯黄混浊的眼珠里满是惊恐和惧怕,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赫连雪撇着嘴角,干脆拎起一只小板凳,坐在她面前。

然后抬起一根素白纤细的食指,点住她的眉心,施展读心术。

不是不告诉她内丹在哪里吗?

那她就自己看好了。

由于双方实力悬殊,赫连雪的神识探入那老婆婆的记忆中,一路长驱直入,毫无阻碍。

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到一簇簇火把通明地燃烧着,一个苍老的妇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哭成泪人。

“宁家阿婆,节哀吧,令郎和媳妇都被那灰狼给吞了……我们去的时侯,只剩最后一点骨渣……要不是看到令郎的衣服,我们也认不出来……”

“阿婆,爹爹和娘怎么还不回家?爹爹答应给我带肉肉吃,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饿了呜呜……”

“阿昌乖,阿婆给你煮果子吃,吃了果子就不饿了。我们阿昌最听话了……”

五六岁的小男孩,每天站在门口等爹娘回家,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手抹干净眼泪,抱着木柴回茅草屋,帮阿婆烧火做饭,煮那一锅红红绿绿的果子。

这种果子叫黄粱果,味道酸涩无比,吃了会令人产生幻觉,哪怕烂在山上也没人吃。宁家祖孙俩穷困潦倒,没有吃食果腹,只能去山上捡这种果子当口粮,勉强度日。

从前阿昌最不喜欢吃这种果子,因为真的很酸很难吃。可是自从爹娘不在了以后,他就喜欢了。因为吃了果子,就可以在短暂的幻觉中见到爹娘。

就这样,阿昌一天天长大了,也越来越懂事,不会再让阿婆伤心为难。

他不再提爹娘,也不再说想吃肉。家里穷,吃不上饭,他就跟着阿婆一起上山挖野菜,采蘑菇,捡没人吃的果子煮汤喝。

村里的男孩都去镇上官学读书,他也想去,可是家里没钱,交不起束脩。他就站在书堂外面偷听,天不亮就去门口等着,晚上把书堂打扫干净再披星戴月地回家。

书堂里的夫子怜惜他勤勉好学,免了他的束脩,那大概是他最开心的事了。虽然他买不起纸笔,抄不起书,可是他把那些书本全都记在了心里。夫子说他书道不行,他就折根树枝,每天在地上练字,练得连夫子都不得不佩服,夸他写得好。

十三岁那年考上秀才,又过三年秋天,他揣着阿婆四处磕头借来的两串铜钱,去州城参加乡试,轻轻松松就考中头名,成了塍州的解元。

消息传回村里,阿婆喜得热泪盈眶,皱纹纵横的脸上久违地舒展开笑容。街坊邻居都夸她有福,养了个争气的好孙儿,以后是要当状元的。可是当阿婆开口向他们借钱,凑进京赶考的盘缠时,那些人却又纷纷避之不及。

看到阿婆腆着脸低声下气四处借钱,受尽奚落和冷眼,阿昌悄悄躲起来哭了一场。他发誓一定要在来年春闱上榜,哪怕不是状元,至少也算入了仕途,以后可以让阿婆过上好日子。

盘缠最终只凑了半吊钱,阿昌说足够了。过完年不久,他穿上阿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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