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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随着软绳一引,笼门悬起,黑布掀散,狮子跃退数步,四肢蓄力待发。

丈高的木笼里有一个人,他的脑袋箍着头具,宛如套了个铁壳,唯有眼鼻留了狭缝,黑衣黑肤,似一团会动的黑炭,显然是个昆仑奴。

狮子趁着笼门吊起一扑,巨口直噬笼内,那人闪电般跃起,攀住顶栅避过,踩着狮头纵出木笼,四下一顾,疾冲而走。

狮子咬了个空,怒咻咻退出笼子,凶猛的向对方追去。它四肢粗壮,爪尖如刀,一扑距离极远,险些咬中男人的后腿,旁观的众人无不骇呼,看得触目惊心。

不少文臣议论起来,就算是奴隶,令其与兽相搏也未免太过残暴,怎适合献于寿昌节。

韩明铮虽未见过狮子,观其行跃就知道厉害,哪是一个赤手空拳的昆仑奴能应付,这般安排无异于以人饲兽,不禁蹙起了眉。

沈铭也为之疑惑,大皇子一向以和善示人,此次却一反常态,竟作如此引人非议之举。

狮子捕猎时多是悄然潜扑,或以吼啸吓得百兽僵木,趁机袭中。

然而这次对上昆仑奴却很不顺遂,它三番两次未扑中,怒得狮眼凶光四溢,巨齿森森,咆哮不断,看得众人肝胆生寒。

昆仑奴的身手惊人的矫健,躲过了数度蹿扑,奈何猛兽比人更快,终给狮子从背后袭近。众人哗然惊恐,眼看利爪按下,将要鲜血四溅,那人却在一刹那滚避开去,蹿进了石隙之中。

这一下险死还生,池边的众人无不为之渗汗。

石隙外小而内深,狮子毛蓬蓬的大脑袋卡在石沿进不去,迸出一声惊天怒吼。

男人被吼声震得双耳欲聋,汗湿重衣,胸膛猛烈的起伏,他死死盯住狮子,抬手摸索套头的铁具,卡扣是铁制的,扳了几次纹丝不动,他骤然背后生警,猛一回头,对上了几双黄澄澄的兽眸。

石隙深处竟然藏了豹子,一只已经凑得极近,兽嘴涎水滴答,被他一脚踹退,不甘的亮出了獠牙。内外皆有凶兽相迫,男人浑身激汗,陷入了完全的绝望。

他不是什么昆仑奴,正是坠入景龙池的陆九郎。

当他失空落水,被池中的伏网所困,就知道中了陷阱。水下不仅有罗网,还伏了几名水鬼,他极力弄死两个,仍然摆脱不了缠缚,给拖进了池底的水道,人也呛得半晕。

极少有人知道,景龙池的底下是有水道的。兴庆宫在开元年间大肆修缮,景龙池扩为胜景,也留下了一条出口在隔墙外的水道,是以禁军无论怎样搜检,也没法从池子里寻出人来。

陆九郎在昏朦中觉出有人搜走腰刀,给头上枷了铁具,泼了一身湿黏刺鼻的浆液,等他终于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木笼,手颈给浆染得漆黑,身畔兽息拂哮。

随着曲乐渐近,语声喧嚷,似有无数人来到邻近,他却给铁具箍住下颚,连呼救都不能。

李涪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死在天子与李睿面前,被恶兽生吞活食,让满朝文武围观,成为一场恶毒的游戏。纵然他竭尽心力爬到高位,这一刻又成了卑贱的奴隶,死活微不足道。

石隙深处的三只豹子畏惧猛狮,已经饿了许久,闯进来的人带着刺激诱食的气息,哪怕给踹了一脚,群豹依然凶相毕露,露齿跃跃欲扑。

池底不见动静,栏边的百官渐觉得无趣,狮子既然攻不进去,哪还有什么可观,天子更是大为不快,方要开口责备,群臣忽然一阵惊哗。

原来昆仑奴竟从石隙冲出,惊得狮子也吓了一跳,跃退数丈,警惕的对峙。

池底生着一棵臂粗的小树,那人冲去一脚踢折,狮子已从后方扑近,众人看得呼吸一屏,却见他抄树疾扫,宛如横枪,连枝带叶的抽在狮子脸上,狮子吃痛一侧,扑势顿时偏了,给他成功避过去。

池畔声如雷动,百官无不交口相赞。

李睿眼皮一跳,蓦然间惊觉有些异样,他捺住气息打量,见昆仑奴肩阔臂长,身姿形态无不越看越象陆九郎,衣衫虽是全黑,却与禁军将军的服制相同。他的脊背一阵激寒,近乎难以置信,欲喝出来使人相救,又疑起会不会是李涪的诱计?

狮子生受一击,恼得颈毛蓬竖,大爪子宛如铁钩,绕着圈子兜袭。昆仑奴将树杆舞如铁枪,险之又险的击退了数次扑击,看得众人又惊又佩,无不为之揪心。

沈铭从未历过凶险,看得心惊肉跳,强自移开视线,却发现一旁的韩明铮神情大异。

她身形僵绷,面色煞白,紧紧盯着池底的人与兽,额角细脉隐现,前所未见的失态。

沈铭愕然一唤,她似神魂不在,直到连唤数声,才回了一下眸。

她从来静淡,即使荣乐公主以耻辱加身,也没有半分惊乱,然而这一刹,美丽的脸庞震骇而恐惧,焦虑又愤怒,明眸藏着千万种无法形容的激意,一瞬间慑住了他。

沈铭怔忡又疑惑,随着池底一声兽吼,韩明铮目光掠回,落在了昆仑奴身上。

天意违

◎一条狗换个储君之位如何?◎

狮子多次扑袭,或是受击,或是落空,从未遇过如此难缠的猎物,惹得它狂性大发,拼着受击攻咬树杆,血盆大口锵然一合,树杆断为两截,众人看得惊悚,心提到了嗓子眼。

狮子甩下残杆,毫不迟疑的向对手扑去,男人滚避后险极的一纵,跃上狮子的背,死死绞住了凶兽的颈项。

猛狮迸出怒吼,激烈的滚扭,拼命要将身上的人挣脱,狮颈相当粗壮,绞住极为不易,翻滚与扑撞更是沉猛非常,换作常人恐怕骨头都给辗碎,男人却顽强的坚持,池上的群臣无不屏息。

一人一兽纠缠良久,男人终于力尽,被庞大的凶兽甩开,雄狮也给勒得发晕,仍不肯放过猎物,晃晃摇摇的趔近,张开了利齿。

众人失声而呼,眼看男人将命丧狮口,却见他骤然一弹,狮齿锵然咬在铁面具上,狮躯猛然跳起,迸出剧烈的惨嚎,地上鲜血如泉。

众人惊呆了,一时不明所以,很快有眼尖的发觉狮腹多了一道裂伤,连肠子也淌落出来。

猛狮再也没有兽王的威风,它踉跄着伏倒,发出痛弱的低呜,腹下的血泊越来越大。

男人浑身狮血淋淋,也不知是否重伤,倚在池壁无力的喘息,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短刀。

群臣惊哗又兴奋,原来这人携有武器,只是过于短小,最后关头才拿住机会,一举剖开了狮腹,奇迹般的大胜。

天子也不禁赞叹,“如此勇士世间罕有,当有厚赏!”

韩昭文在人群远观,突觉有些异样,这人所持的黑刀竟似莫名的眼熟。

李睿的心跳至此方缓,神情变得笃定,不论昆仑奴是不是陆九郎,狮子死了,人还活着,事后自有分晓,他复又一望,见李涪面色僵凝,异常难看,越发觉出快意。

然而下一瞬李涪忽的笑了,带着鲜明的恶意,众人继而哗然。

李睿望向池内,惊见石隙内钻出了三头豹子,正向力竭的男人抄围,形势再度危险起来,他立时向天子行去,打算揭出真相,让士兵下去相救,却给李涪拦住了。

李涪似笑非笑,低声道,“我的好五弟,急什么?人活着,父皇至多责我几句;人死了,你才好大作文章。”

李睿怒瞪一眼,方要将他推开,忽然听李涪在耳边道,“一条狗换个储君之位如何?我会上书自请贬为庶人,岂不正合父皇与你的心意?”

李睿做梦也没想到他如此一说,面上流露出愕怔,心头却怦然一动。

两位皇子之间的潜暗交锋,旁人皆未觉察,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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