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门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些昏黄的灯光,门口不见人,床上也没人。
“你在哪?”
陆京燃皱眉,推门走进去,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画面。
雪烟站在门口,披着薄薄的空调被,脸埋进被子里,连眼睛都看不见,上半身像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下半身只露出两条纤瘦的小腿,白得发光,在昏黄的光晕下也自带三分月色。
被子留出一道微小的缝隙,似乎正透过这里战战兢兢地观察他。
陆京燃:“……”
他目光诡异,伸手去扯她的被子,“你在干什么?”
雪烟躲开了,闷声道:“没什么。”
陆京燃觉得她不对劲,倚在门口,长腿不动声色挡在门口,眉棱皱着,打量她半晌,忽然想起个可能性。“来月经了?”
“没有。”
雪烟微臊,他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
陆京燃又看了眼墙上运转着的空调,又问:“吹太冷,感冒了?”
“不是。”
陆京燃很耐心:“那是哪不舒服?”
雪烟这次没说话了。
陆京燃了然,看来确实是不舒服。
他说:“把被子拿下来,我看看哪不舒服。”
雪烟还是没动。
陆京燃耐心到头了,眼沉下来,声音冷得像夹冰,“你非要我动手?”
“……”被子明显抖动了下,雪烟沉默半晌,颤着声音:“那……那你不能取笑我。”
陆京燃缓下语气:“不会。”
“真的不会?”
“不会,乖。”
“……嗯。”
雪烟这才将被子拿下来,见到光那瞬间,她眼神慌乱,下意识低下头。
乌黑的长发流泻下去,遮住了她整张脸,
陆京燃根本没看清她:“……”
他并不生气,弯下腰去,探手去拨她的发丝,“你扭扭捏捏的干……”
尾音陡然消失,目光闪过一丝惊愕。
雪烟本来白皙的皮肤,现在长着不知名的疙瘩,又红又肿,有些还起了泡,里面渗着脓水,看着触目惊心。
雪烟也感受到了他的震惊,一瞬间就将被子套回去了,嗓音瓮声瓮气,明显带着哭腔了,“你说不会取笑我的!”
她说着就要关门,被他挡住,“我没想到你过敏情况这么严重。”
想想上回贴吧那个黑帖,都不知道中考前几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
光是想到这,陆京燃就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群人除之而后快。
他又问:“你上药没?”
雪烟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
陆京燃想去牵她,雪烟似乎很紧张,往后躲了躲。
他脸转沉,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被子,又去捏住她细瘦的腕骨,劲儿很大,根本没让她逃脱的意味,眼里火星直往外溅,“雪烟,我的耐心有限,你整天要死不活也好,耍小性子也好,我都纵容你……”
他掌心收紧,猛地将她扯过来,眼神钉着她,很冷,“但底线是你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去见你
那火气直扑腮颊, 吓得雪烟肩膀缩紧,猛然闭眼,乌浓的长睫都微微颤动起来。
陆京燃没哄她, 拽着她就往客厅走。
雪烟在身后跟得跌跌撞撞, 但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已经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
陆京燃没再和她说话, 将她丢在沙发上。
昨晚的玫瑰还鲜艳着, 没被收起来,在沙发上铺天盖地, 艳得能烧化眼睛。
雪烟坐得不舒服, 默默拨出一个空位。
陆京燃回了卧室, 有些微声响, 似乎在找什么。
他突然这么凶,让雪烟心里惴惴不安的。
思绪像竹竿抽长,她纠着手指头, 感觉到一道高大的影子笼罩住她,她回过神来,抬眼。
陆京燃不声不响走到她面前。
手上拎着个白色小药箱,在她面前蹲伏下来, 目光沉沉的。
还在生气。
雪烟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挺不识好歹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 人家尽心尽力照顾她,她不配合就算了, 还这样糟蹋自己身体。
可她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 那些抗抑郁的药让她的脑子很木, 像镇静剂一样。
她晚上有时候睡不着,心脏总是跳得快, 翻来覆去,全世界的灯都打鼾,只有她醒着。
好孤独啊。
她控制不了,总是胡思乱想。
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好,尤其以前流言蜚语听多了,难免自怨自艾起来。
她没有好的出身,家庭支离破碎,思想像死了,那些让她抑郁的东西,像个恶鬼沉沉趴在她身上,阴魂不散。
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梅雨季,从头到尾都在下着鬼雨,没有一丝晴天。
那些好的东西,她是不配拥有的。
当然,也包括他。
她给不了他光明的未来。
“想什么呢?又要哭了?”
雪烟回过神来,对上他漆黑的眼。
陆京燃有一双沉鸷有力量的眼,让人看不透,像海底的深渊,带着无尽的压迫性。
他合该桀骜不驯的。
这些矫情话说给他听,多可笑呀。
她摇了摇头:“没有。”
雪烟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丑样子。
余光却瞥见,他打开药箱,要药品摆放的位置烂熟于心,拉出第二层托盘,里面全是治疗过敏和神经性皮炎的药。
她微愣:“你什么时候买的?”
“买挺久了。”他火气下去了,语气平静:“上次给你送了,怕不够用,又在家里囤了点。”
雪烟心里猛地一跳,一阵甜蜜混着酸楚的牵痛汹涌开来。
“吃这个吧,神经性皮炎和过敏都能吃,和抗抑郁的药也不起冲突,不过时间要间隔开来吃。”陆京燃拿出一盒药放沙发上,又抽出一管药膏,还有酒精,“坐好,我给你上药。”
他抽出棉签,靠近过来,要给她消毒。
雪烟还是不太愿意,但怕他生气,立刻低下头去。
抵触的意味很明显。
陆京燃睨她一眼,察觉她今天很不对劲,面上不动声色。
酒精已经用了大半,他拧开盖,蘸湿棉签,先给她脸上的疱疹消毒,不一会,地板上一堆棉签滚着。
一个大老爷们儿,动作却放得轻,忽然问:“等会去吃饭,你一天都没吃药吧?”
他指的是抗抑郁的药。
雪烟老实道:“嗯。”
“为什么?”
“不想出来。”
“就因为过敏?”
雪烟抿了抿唇,小声道:“很丑。”
“以前不也得过,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那不一样。
在他们面前丑没关系,但在你面前不行。
雪烟沉默,和他说这些,哪里像话。
陆京燃抽出棉签,小心给她的脸上完药膏,将棉签往地板一丢,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正脸掰到眼前。
雪烟惊叫:“你干什么?”
脸对脸狭路相逢,他眼神压迫:“来,让我看看有多丑。”
“你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