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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这一下,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呆住了。

许久,罗军才小心翼翼开口:“他应该没事吧?怎么、倒在地上不动了。”

“……听声音好像是撞到头了,”陈志林大着胆子走过去,“喂,张明华,你没事吧?”

张明华躺在地上没有一丝反应。

陈志林掰过他的脑袋看了一眼,没看到有血迹,稍微放松下来,但还没喘完这一口气——他几乎是惊悚地发现张明华的胸膛没有丝毫起伏的弧度!

陈志林难以置信地伸手探向张明华的鼻子下面,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瞬间面如死灰。

“不、不喘气了……”

“你瞎说什么,不过就是摔了一下,怎么可能不喘气了。”郭海业大步走过去,在张明华的身边蹲下,渐渐的,脸色也变了。

他魂飞魄散地看向许幼仪,语不成调:“他好像……死、死……”

许幼仪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与惶恐,但很快掩去,他强装淡定地走到张明华的身边,伸出手去,在他的鼻翼下感觉不到一丝气流,整个肩膀慢慢塌了下去。

——谁都没想到张明华竟然这么死了!

许幼仪不过就是推了他一下而已!

罗军当场吓傻了,六神无主道:“怎么办,打120吧!”

许幼仪身体僵硬地蹲在张明华的尸体旁边,凝固般一动不动,直到听到他的话,才骤然回过神来,厉声阻止道:“不能叫救护车!”

他年轻的脸上出现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咬牙道:“万一,张明华在医院没抢救过来,我们几个就是杀人凶手!”

郭海业直接被吓瘫了:“那、那怎么办……”

看着地上的尸体,许幼仪的脑袋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甚至到了头脑空明的程度,他几乎能听到大脑在高速运转的声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的同伙:“你们把他搬过来,搬到楼梯那。”

高中生们被吓破了胆,只剩下被人支配的本能,陈志林跟罗军一起,浑浑噩噩把张明华搬到楼梯口,放到第一层台阶上。

许幼仪站的笔直,用平静到可怕的冷酷语气说:“你们都听好了,张明华是失足在楼梯上摔死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陈志林,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因为你看张明华不顺眼,所以找人教训他,然后不知道他怎么从楼梯上滚下去了,你们、谁都不能把我说出来——我家有钱,到时候我会让警方建议他爸妈私下和解,我们几个谁都不会有事。”

几个高中生一齐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许幼仪将发抖的手用力握成拳头,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记住了,张明华是自己脚滑掉下楼梯摔死的,不然,我们谁都跑不了!”

说完,他抬起脚尖向外一踢——

陈志林交代完案件全部经过,整个人的精神几乎崩溃,这几天他无时无刻不在被恐惧与愧疚折磨,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把真相说出来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一瞬间解脱了。

在口供上签完字后,陈志林被带回了看守所,林载川肩上披着一件外套,单手插兜站在审讯室外,看着窗外高处的天色。

天气已经开始放晴了,金黄色的太阳光线透过层层浓雾,隐隐约约照耀而出。

如果她愿意再等一天就好了。

哪怕,只是一个下午。

林载川闭上眼睛,慢慢地舒出一口气。

身后传来熟悉而低柔的男声:“这起案子,从立案到侦破,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

“有许多悬而未决的命案,破案时间都长达一年半载,这起案件涉案人数众多、牵扯范围很广,市局的反应已经很快了。”

信宿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我们没有办法挽救刘静的生命,但至少,给了她一个可以瞑目的真相。”

林载川点点头,沉静道:“我明白。”

他不是一个脆弱到需要安慰的人,从警十多年这种事其实遇到过很多次了,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感觉到无能为力。

“只是觉得,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或许可以来得及挽回一些事。”

信宿闻言转过头看着他。

审讯室外的林载川跟审讯室里的完全不一样,在不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他看起来并不锋利,甚至是过分温和的。

信宿来市局之前,其实没有想到林载川会是这样的性格。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居高位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独断专行、目中无人的毛病,但林载川不一样。

明明在刑侦支队有绝对的话语权,却没有一丝说一不二的架子,愿意把任何人都放在与他对等的位置上,同事们敬他、但并不畏他,甚至乐意亲近他,并且对他无条件信任,就算那些资历更加年长的老刑警,对林载川的决定也是发自内心地服从。

信宿来市局快一个星期,从来没有在办公室听到有哪个同事私底下说一句林载川的不好。

这样被簇拥的领导者,未必有超凡过人的能力,但一定有非常独特的人格魅力。

而现在,信宿隐隐约约“领教”到了这一点。

郑治国已经带着人去“请”许幼仪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市局的技术人员也已经赶往案发现场重新进行现场勘测,极有可能在卫生间的墙壁上提取到属于张明华的皮肤组织。

有陈志林三人的共同指证,许幼仪不可能从这起的案件中脱身,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牢狱之灾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是,他跟刘静之间,一定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他可能用某种极其恶劣的手段控制、甚至伤害了这个女生。

刘静对他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究竟遭受过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如履薄冰?

更奇怪的是,根据技术部同事的调查,并没有发现许幼仪和刘静有什么通讯、互联网上的往来,一条短信都没有,干净的有点过头。

而刘静已经死了,她生前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明确指向许幼仪的线索。

林载川正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审问许幼仪,双腿突然从内而外激起一股难以忍受的酸痛,痛的几乎毫无知觉了,让他不得不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场雨已经下了两天,虽然有要停歇的趋势,但是空气仍然非常潮湿阴冷,林载川早上来市局的时候就不太舒服,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身体好像没上润滑油就强行启动的机器,每个关节的活动都非常艰涩。

他倒吸一口气,忍住了一声到了嘴边的痛哼。

信宿看他紧皱着眉头、竭力忍耐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以前留下的病症又发作了,这人抱着手臂端详了会儿他隐忍的模样,观赏够了,才假惺惺地问:“队长,你还好吗?”

林载川嘴唇苍白,勉强出声道:“……嗯没关系。”

这时候林载川的脸色已经很差了,透明到没有血色,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好像钢针似的往骨头缝里扎,身上的每一处旧伤都抽跳似的剧痛。

从早上刘静跳楼自杀,到现在陈志林指认许幼仪,他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强撑了太久,疼起来更加来势汹汹。

信宿身上也有伤,他当然很明白那种感觉,而林载川的痛楚大概是他的千倍万倍。

……这么想想,也就不计较林载川当年亲手伤他的事了。

信宿收起看热闹的恶劣,从口袋里翻出早就凉透了的小暖水袋,在花盆里倒掉里面的冷水,提起旁边的暖壶,一手拎着往里灌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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