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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院子里的人各怀心事地散了。

楚含棠先把圣旨藏好,再偷偷地跟谢似淮回房间,还不忘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

谢似淮低头看着她。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你真的要和池姑娘成亲?”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是假成亲,在院子里不都说清楚了么,只是为了迷惑陛下,我才会和池姐姐成亲的,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他低喃。

谢似淮忽然要越过她出去。

楚含棠下意识地拦住他,几乎是抱住他的,“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我去杀了那个皇帝,他死了,圣旨便不作数了。”谢似淮笑得温柔,甚至还抬手轻轻地抚了抚一把她的脸,“不是么?”

楚含棠还是抱着他不放,“不行,要等池姐姐研究出解掉巫术的办法,皇帝才可以死。”

谢似淮沉默了很久。

他放下手,“好,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只是把这一场成婚,当作是迷惑皇帝的假成亲?”

楚含棠举手发誓。

“真的,这一场成亲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假成亲,是假的。”

谢似淮静静地望着她,瞳孔有些涣散了,话锋一转,“即使我不同意,你也还是会跟池姑娘成婚么?”

“你相信我,好么?”楚含棠紧紧地抱住他。

谢似淮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目光落到她绑住头发,绣有谢字的发带,薄唇微动,“好啊,我相信你,楚含棠,我相信你……”

他们就这样在房间里待到晚上。

直到楚含棠熬不住睡了过去,谢似淮将她抱到床榻上,他坐在旁边看了很久很久,再到镜子前,拆下发带,用梳子梳着头发。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容貌在刹那间变得雌雄莫辩。

谢似淮的长相随了母亲七分。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地拿出眉笔,往眉毛上缓慢描着,再往本来就白的脸扑上粉,最后用胭脂涂满薄唇。

这是谢似淮第一次化妆。

但是他脑子聪明,过目不忘,学东西很快,即便是第一次化妆也化得很好,一双漂亮的眼睛下方也有淡淡的胭脂。

谢似淮拿出之前拿回来的一对新蓝宝石银耳坠戴上,再把一支珊瑚簪插在头发里。

他在思考,成婚当日,身为新娘子的池尧瑶会是什么样子。

化着妆,戴着精致的首饰……

楚含棠在床榻上翻了个身。

她摸到旁边没人便睁开了眼,见谢似淮三更半夜一个人坐在镜子前,不禁觉得奇怪,“谢似淮?”

谢似淮起身朝楚含棠过来。

楚含棠看清他的脸,有些懵住,这样的谢似淮无疑是极美的,眼尾上勾着,妆容堪称精致,蓝色宝石银耳坠挂在好看的耳垂上。

“你的脸……”

谢似淮吻了吻楚含棠的唇角,胭脂也擦到了她皮肤上,“我就是好奇,便学女子化妆了。”

她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楚含棠任由他亲着自己,“你什么时候想学女子化妆了?”

唇上胭脂便一点点落在她身上,上衣落腰间,胭脂落到了属于楚含棠的红果上,把附近也染红,像是纯白的雪地落了无数的花瓣。

谢似淮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如同呢喃般唤她,“楚含棠……”

胭脂落了一地,脚踝也沾染上了几片红色的胭脂。

香气

胭脂本身就带着香味,此刻还混杂着谢似淮的气息,楚含棠被胭脂渐染成薄粉色。

红果与每一根纤细的手指,还有玲珑的脚踝、小腿。

但也仅仅停留在小腿。

衣摆也是只撩到膝盖,她也只愿意给他撩到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温度的胭脂才慢慢地停下涂色。

楚含棠也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衣摆皱巴巴地垂在柔白的脚踝上,脚趾头微微蜷缩着,呈现出来的皮肤几乎全是漂亮的胭脂色。

谢似淮坐在床边,脸上的妆容慢慢地褪了色。

他没有入睡,只是坐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还留存着胭脂水粉,唇上的颜色经过刚才淡了不少,蓝宝石银耳坠垂在莹白的耳朵。

挽起的三千青丝也有些凌乱了。

珊瑚簪在上面摇摇欲坠。

这是跟池尧瑶款式差不多的珊瑚簪,也曾是楚含棠说不要了的珊瑚簪,是啊,是一支被丢弃的珊瑚簪。

谢似淮垂眸看着唇角边还残存着胭脂,却已经熬不住困又睡了过去的楚含棠。

他目光有些空洞、无神。

瞳孔始终倒映着楚含棠的样子,谢似淮抬起双手,覆在她脖颈之上,只要猛地一用力,她便能在与池尧瑶成婚前离开人世。

她分明说过,不会再欺骗他的。

可如今却要和别的女人成婚。

说什么是假成亲?

当真是假的么。

谢似淮的指尖冰凉,楚含棠皮肤温暖,当他碰上她的那一刻,她在睡梦中歪了下头,将脸侧压向肩膀,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

楚含棠小声梦呓道:“谢似淮,我有点儿冷。”

夜晚温度跟白天不一样,如果是穿着单薄的里衣,不盖被子睡觉可能会感觉到冷。

而她觉得冷的时候,在睡梦中仍然用自己的脸和肩膀夹住了谢似淮冰冷的手,像毛绒绒的小动物一样将他蹭暖和。

谢似淮指腹很缓慢很缓慢揩过楚含棠的脸,终究是抬起另一只手给她盖上了被子。

直到楚含棠把他的手枕到发麻、发烫了,谢似淮才把手拿回去。

他离开床榻,站到窗前。

院中明月高挂,柿子树生长茂盛,硕果垂在枝头上,认真听,似乎能听到藏匿于草丛中细小的虫鸣声。

谢似淮倾身向前,弯下腰,托着下巴往外看。

只见他被挽起来的长发一松,插在上面的珊瑚簪掉了下来,落到地板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响,“咔嚓”珊瑚簪断成两截。

几步之远的床榻,楚含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谢似淮像是有些迟钝地转过头。

他微顿地看向地上断成两截的珊瑚簪,还是面无表情,窗外吹进一阵微风,恍惚中似擦过脸上淡化了的妆容,和唇上乱糟糟的胭脂。

微风染上胭脂,似也带了香气。

随着谢似淮转过头,那缀着不少装饰物,有些重的蓝宝石银耳坠拍打到他脸颊上。

像是一巴掌,“啪”地响。

打了他。

不经常负担过重物的耳垂也渐渐变得通红,仿佛要滴下一滴血。

谢似淮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机械般地弯下腰,苍白到可见血管脉络与颜色的手伸过去,将那断成两截的珊瑚簪捡起来,断簪刺入掌心,戳得个鲜血淋漓。

滴答滴答。

掌心滚落一滴又一滴血液。

谢似淮唇角却保持着上扬弧度,一边无声地笑着,一边滴下血。

几秒后,谢似淮心不在焉地站起来,影子很细长,依然带着笑用帕子随意地擦掉掌心的血。

他将满是血的珊瑚簪藏起来,再用水清洗掉脸上的东西,清水把他没有扎起来的漆黑长发弄得半湿。

一张秀美的脸淌着洗脸过后的水珠,顺着姣好的眉骨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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