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全非
“必须抓出偷拍者”的绝对政治正确前,这样的“程序正义”稍微牺牲一下,似乎也可以理解。
毕竟现在偷拍者不是抓到了么。
姜拂北。
她的储物柜里有另一台手机,没手机卡,连了剑馆的wifi,数据很干净,很明显的备用机,相册里只有两张图,一张是发布过的原图,一张是拍长凳上不知谁扔在那里的内衣,微博的号还挂着。
证据确凿。
仿佛因为事情是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所以解决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审姜拂北也是如此,她现在站在场子里,所有人都看过来,也围过来。
手里的竹剑抵在地上,她独独看着王嘉斐。
王嘉斐这次不躲她视线,齐耳卷的女生走到她身后。
身后刚收完最后一个手机的教练和店长折返,教练表情将信将疑,叫她的名:“姜拂……”
“两点十二分,我跟她在一起。”姜拂北截断教练的话,手里竹剑一提,剑柄指着王嘉斐。
众人的目光又转而去看王嘉斐,她好似被姜拂北这一指威胁到般抖下肩膀,没说话,就摇头,楚楚可怜的样儿。
姜拂北冷笑一声。
“没有是吗,猜到了。”姜拂北已经认出那个齐耳卷,她比她来剑馆还要早,那次贺柏廷下二楼,她在他身边站到最后。
所以又是因贺柏廷而起的幺蛾子,她因此朝贺柏廷的位置瞪了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过来看热闹,双手插兜,没事人一样在人群里站着,是的,他永远不屑于关心一下那些被他左右的蝼蚁的命运。
除了许琮和郑修齐,周围人跟他保持20厘米的距离,个子高的很显眼,姜拂北这一瞪结结实实。
“哦?怎么个意思?柏廷怎么她了?”郑修齐从刚才的妹子手里骗来一包薯片,一边吃一边问。
没人回他。
“姜拂北。”教练又叫她,她直接转身从他手里的袋子里把自己的手机翻出来,教练撤手要躲她,没躲过:“姜拂北,我们先搞清楚情况……”
“搞什么清楚情况,不送她坐牢算网开一面了。”
“就是!偷拍更衣室卖钱的事情也做得出来,真low逼。”
……
耳边一直聒噪,姜拂北找到自己的手机,解锁,从相册里拖出那张截图,她面罩没有取,但谁都能看得到她眼睛里灼目的光。
“审我,好啊。”姜拂北扫一圈,像在看他们,又像透过他们在看别人。
最后她看齐耳卷:“零转发零评论的账号你怎么看到的。”
女生也镇定,抱着手臂,措辞没得挑:“我朋友刷微博看到的,她陪我来过,觉得眼熟,所以给我截了图。”
“哦,真巧。”姜拂北秒回,不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你知道你蠢哪儿了吗。”
“女更衣室窗户向南,你拍的图上那几个帘子靠西,隔间中垫子是最近几天才换的,而我,这一星期都没来,今天下午才到。”
周围百脸懵,王嘉斐和齐耳卷一起皱眉。
“蠢到听不懂?”姜拂北笑:“靠西的帘子下午哪来的阳光。”
有人恍然大悟,连忙去看那张图,王嘉斐已经有点慌了,回头看齐耳卷,她定定回看姜拂北。
此时局面已经向姜拂北倾斜,但她觉得还不够。
“想抓偷拍者是么。”她问了句:“有没有纸和笔。”
很快,有个女生递给她个笔记本和水笔:“有,这里。”
“谢谢。”她接过,女生连忙说不用,姜拂北径自坐地上,她翻开本子,把那张照片上的帘子地面和影子角度复刻到纸上,划平行线,算夹角,又点开手机公众号上东港天文局发布的每一时刻太阳经度,计算器里按了一排又一排的数字。
“10点30到10点50。”
许琮看得正带劲儿,耳边,贺柏廷低声开口。
与此同时,坐在地上的姜拂北也按完了最后一个数,重重划在本上,带着满肚子火。
“10点45。”
她念结论。
扭头看向店长:“上午10点45,更衣室外面有监控,那会儿谁在里面,应该很好查。”
“装什么地理学天才。”手里的本子唰一下被抽走,齐耳卷把她计算时间的那一页撕烂,她居高临下,胸口起伏,从眼缝里看姜拂北,“你说10点45就10点45?”
“应该是40。”
随意平静的一句,但这声线……齐耳卷浑身都抖了下。
姜拂北抬眸,对上贺柏廷波澜不起的眼睛。
心跳怦。
很久以后,姜拂北对一个人说,我没有爱过贺柏廷。
那些他看向我时的血液流动和心跳加快,给予我反应时的窃喜,肢体摩擦时仿若欲说还休的情绪波动的痒,那些因为他起伏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因为在漫长岁月日复一日咬着这个名字的恨里,得到一丝丝反馈都等于离把他推入地狱更近一步,所以那些都是恨,不是爱。
尽管他们看上去如此容易混淆。
那个人却说,姜拂北,如果是反过来的呢。
因为理智清楚要恨他,便把每一个悸动都惯性包装成另一个结论,到最后,面目全非。
是了,他们之间就是,没有任何出口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