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节
晚餐种类并不丰富,但量很大,三个炸鸡腿,一大份咖喱饭,外加六块煎鱼排。
其他人也都端着餐盘站在旁边。
巴特开口道:“队长,换我来吧。”
卡伦左手拿起一个鸡腿,咬了一口,看了巴特一眼,道:“我不想再说这些废话。”
“不是废话,队长,我的意思是……”
“好了,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又不是去电影院里看爱情电影,一个简单的情节需要来回讲好几遍,节约点时间,另外,我会烦。”
众人都沉默了,开始低头进食。
最先吃好饭的是文图拉,这个全小队一直以来饭量最大的少年今晚难得的没了胃口。
他打破了沉默,开口道:“队长,您有办法应对的吧?”
艾斯丽也附和着问道:“队长,您有办法保全自己么?”
卡伦没回答,只是一边咬着鸡腿一边看着前方的大雾。
从葛罗文的房间里领了“任务”出来,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简单,却又极为复杂。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快要到轮回谷时,就加了这么一个额外事情?
带着信物去轮回之门内接应盖坦伯特和芙妮特斯这是早就知道的任务,在巴拉特分配任务时他就说过,总共三个任务,轻重是由低到高。
自己和穆里开了个碰头会,直接把巴拉特布置的任务颠倒过来,轻重变成由高到低。
所以,高层的后手在这里等着。
每个小队里选择一个人,让其和信物绑定,这对盖坦伯特和芙妮特斯而言,这两支小队就如同是黑夜里提着手电筒乱晃,如果他们还存在,那必然能“看见”。
再通过信物上面绑定好的阵法,让和信物绑定者“失去”反抗能力,成为对方入主的最好载体。
所以,高层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否会自己安排任务的轻重,因为他们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卡伦思索的点倒也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怎么就敢做这样的安排,且是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正如卡伦先前对葛罗文所说的那样,这不公平!
在卡伦的逻辑里,牺牲是需要逻辑的,就如同站在大堤上拼死堵住堤坝防止溃堤,那是因为清楚要保护堤坝下面的居民,明白了牺牲的意义,才能去做到牺牲。
可凭什么要牺牲现在的人,去接引两个不知道是否活着甚至不知道以何种状态活着的两道灵魂?
这种完全站不住跟脚缺乏自我说服性的纯粹拿人当银壶的做法,
他们就这么笃定这批被选中的年轻人会同意,不会拒绝?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就是没有拒绝。
无论是文图拉还是艾斯丽亦或者巴特等等,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出对高层这一安排的愤怒和质疑,他们来劝说和关心自己,是建立在这件事已经成定局,想要再替换一下这个位置。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
就是穆里,他昨天回家吃了顿团圆饭,现在看来他那时就知道自己的“安排”,所以今天的情绪有些低沉,但也仅仅是低沉,这个那晚曾和自己在椰林打了很久的年轻人,在面对这种安排时,完全是低头接受的态度。
一直到现在,卡伦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神教的理解,仍然是片面的。
它不是国家,尽管它的内部构建很像是一个国家。
它不是社团,尽管它的运行模式和社团帮派很像。
它更不是什么志趣相投的兴趣营、同好会、研究社。
它是一个宗教,它是一个教会。
自己第一个深入接触的秩序神官,是自己的爷爷狄斯。
第二个深入接触的,是帕瓦罗先生。
第三个深入接触的,是队长。
狄斯早就是教会的叛逆者了,如果不是他凝聚出了三枚神格,他的叛逆罪行大概是能进教史的。
帕瓦罗先生身上属于“人性操守”的一面,覆盖了他的“教会属性”,在卡伦眼里,他更像是一个地方警局局长,而不是一个信徒。
队长,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乐子人。
其实,自己的目光还是太狭隘了,误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全部。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队长如果当初不是盲从希望以教会认证的方式和尹莉莎小姐在一起,尹莉莎小姐就不会等不到真的安息液而迷失自杀。
狄斯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对家族进行教会切割,“自己”的父母也不会落得那个结局。
甚至连帕瓦罗先生,一边深夜听着两个女儿痛苦的抽泣一边继续对外界的资源进行拒绝,到底是人品支撑着他还是对神的忠诚在支撑着他?
一声声赞美秩序之神,其实是一次次的宣誓,当神需要你,当神教需要你时,你将无理由奉献出你的一切。
甚至,不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因为神,
就是唯一的理由。
穆里的爷爷知道自己孙子被选中了,只是喊他回家吃了顿告别餐,就让他去了。
所以,自己的外公德隆老爷子,也是这样的一位老人?
因此,外婆唐丽夫人,才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神教需要艾森,需要理查去做一样的事,德隆老爷子,也不用问理由,可能,也就是吃顿告别饭,然后送儿子或者孙子出门,为伟大的秩序之神奉献出一切。
卡伦心里忽然有些后怕,现在再回想起来自己在古曼家的那种心态放松,潜意识认为这里也是自己的亲戚家……简直是一种对自己生命安全的犯罪!
古曼家,不是茵默来斯家,外公德隆,更不是爷爷狄斯。
他们的差距,不是在实力上。
卡伦手里拿着鸡腿,目光开始环视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年轻人,一时间,他觉得他们是那么的陌生。
自己,又是那么的孤独,不,是格格不入。
光明神教向世人宣传光明,秩序神教向世人宣扬秩序……
自己只看见了光明,自己只看见了秩序,只看见了信仰;
却忘记了,它们的上方,有神的存在。
信仰上面,它怎么能有神呢?
卡伦将勺子放入了咖喱米饭中,他现在很想伸手抓住一个本子,再抓住一支钢笔,然后在上面写下点什么,但这里是海船甲板上,不是自己在丧仪社后院的书房。
……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
丧仪社后院书房内,阿尔弗雷德正坐在少爷的书桌后面一边哼着最喜爱的圣歌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少爷语录》,亦叫《卡伦语录》。
虽然上面的内容早就被他倒背如流,但那本黑色笔记本依旧摊开放在前方,这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仪式感。
因为他做记录整理的一切,都源自于少爷在这本黑色笔记本上的记载。
忽然间,阿尔弗雷德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黑色笔记本上传来“察察”的声音,像是在写字,可问题是,钢笔躺在旁边根本就没动!
阿尔弗雷德马上伸手对黑色笔记本翻页,等翻到最新一页时,正好看见那一页上正在出现一段金色的字体:
“我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认知过程中的错误。”
阿尔弗雷德睁大了眼,双手开始激动地颤抖。
字迹继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