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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陆昭见她梳头手法娴熟新奇,不由得凑近去瞧。那梳头妇人却不是生面孔,是昨日书房内嘴角有痣那人。陆昭仔细端详,妇人一双手生的实在是白净,头发乌黑,发髻也比其她侍女梳得要耐看些。因笑问道:“阿娘也把她拨到女儿那里去梳头罢?”

此时那命仆妇正细致的将一支翠羽金钗插戴在顾氏的头上,顾氏莞尔一笑道:“这次却不能依你了。琼瑰如今年岁长了,许多事力不从心,昨夜那番折腾,只有她在内院一力支应。这个人阿娘要留着,以后打理内府可少不得她。”此言方毕,钗环已悉数插戴好,顾氏对镜一照,遂笑着道,“果然不错。”又转头向那仆妇问道,“你上月末入府,我只知你姓朱,家中可有还有亲人?”

仆妇低头道:“婢子五年前亡夫,家中无人。”

顾氏又问:“可有娘家名字?”

那仆妇听罢立刻跪地道:“婢子奴藉,名不堪闻,唯请夫人赐名。”

顾氏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温然道:“从今日起便叫你和玉罢。”

和玉听罢,立刻千恩万谢。顾氏心腹唯琼瑰一人,琼瑰,美玉也,其余人等的名字再无玉字,今日以和玉赐名,也足见器重。和玉谢恩之后起身,转而对上了陆昭的目光,只见对方眉目浅笑,意态似是柔和,似是清冷。而自己不知是因讨好或是因惧怕,开口道:“夫人头发生的极好,娘子更是青出于蓝。”

顾氏只笑道:“快别夸她,这小恶障并不会记得你的好。”

初二这一日下午,一支车队停在了崇仁坊三江馆的门前。

居尊者,玄袍一领、金冠一副,眸含星电之光,容貌朗彻通脱。此人乃是大魏太子元澈。他今日衣着规制,介于常服和朝服之间,金线绣制的阴线云纹莹烁于领口于袖口之际,而银条纱的质地又将原本富贵逼人的修饰柔化了。于人群中遥遥望去,俨然簪缨之族一贵公子。

两个月前,元澈受命从建邺回都。如今南方已经安定,他此次回来主要是因西北撤藩一事。而两年前陆归出仕凉王这一消息,元澈一直也颇为留心,据线人汇报,这家名为三江馆的地方时常有来自西凉的羌人出没。

羌人自前朝以来便是中央主要的打拉对象。既要防止羌人在西北聚众作乱,又要借其力隔绝北部更为强盛的匈奴。想要达到这种效果一是拆迁,二是编户。把羌族首领们的家眷迁入关中,再对其部下进行户籍编制,这样朝廷的官员便有能力调动这支力量了。

元澈目前追查的羌人显然不是关中亲眷,这些亲眷多住在一个特殊建造的监狱,名为葆宫的地方加以看守,因此这些人必是盘踞在凉州的羌胡编户。凉州编户大多效力地方,服从凉州本土领导,藐视中央,因此他们很可能是凉王派入都中的细作。

而他的细作同样告诉他,靖国公府的长女陆昭,每逢初二,也要来这个地方。

“冯让,去扣门。”

利剑

如今不是休市的日子,三江馆大门紧闭并非寻常事。好在元澈也不是个急性子,遣了冯让之后,兀自下马。门前拴马柱已停定一辆青蓬车,双辕单马,络辔精致,素纱珠帘,所用当是贵府女眷。元澈目光并未多驻于此,将马拴在一棵榆树下后,静静地看着自己并不熟悉的崇仁坊。

崇仁坊大多是客栈,酒肆肉铺自然不少,但吸引元澈的却是不远处的铁匠铺。老铁匠白发鹤颜,说着一口姑苏话,手中正研磨着一把匕首。前朝律法,民间不得私铸兵器,戈矛斧钺、刀枪剑戟皆有武库贮藏铸造。后来因常年战乱,为保证百姓有能力自卫,并推尚武之风,律法渐渐放宽,民间工匠可以自己铸造一些小型的利器兵器。

这几年元澈治理扬州,顺便走访江东各地,当地政府并不限制刀剑铸造,且地方豪族拥有私人武装已是常态。汉书有云:“吴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绝非虚言。

江东豪族林立,自古动荡难安,京口之兵也是以悍勇著称,而扬州深险之地更是多英豪枭士,悍勇无匹,可见江东底色。“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这是当地人人都唱的一支歌,可见民风尚武。

元澈走访至京口时,发现此地民间锻造工坊也颇多,家家户户都有兵器。秋季开炉,货船自京口北上,再折转至江州一带,吴地的剑就贩到了相对落后的蜀国。而蜀国多铁矿,商贾就地取材,再贩铁至京口,如此往复,致使三吴多巨贾。

洒削,薄技也,而吴人以其鼎食。

“吴人可畏。”元澈淡淡念了一句,转身迎上了冯让的一张苦脸,无疑,他的副将刚刚吃了闭门羹。

闭门不见早是元澈意料之中,他麾下的甲卫早已将三江管围了个水泄不通,扣门相问不过是礼节性的试探。其实按照礼法,他本不必亲自来此,抓到人直接交付有司审问即可。但如今战争一触即发,凉王的卧底在长安的活动也比往日更加频繁,朝中未必没有他们的人。对于陆归,元澈还是想在战前争取联络到他,进而劝降,待其随凉王一块出兵,便可连城带人改旗易帜。

若这件事过了明路,必然败露无疑。而凉王也必然将陆归换下,魏国失去了一手好棋。

至于劝降的条件,必然是要找陆昭来谈。每逢涉及到家族存亡之事,陆家都是把陆昭推出来布局谋划,这已是惯用伎俩。而当年陆归出逃,看上去是被魏军所迫,但若没有陆昭参与,他是不信的。

再加上两年

前纳降礼上她那番说辞,什么窦融,什么韩遂,什么隗嚣,那都是一水的反动军阀。前两个封侯招安,后一个举旗单干。连价码也都妥妥帖帖地藏在话里头,封侯要照着万户,帝德要比着光武。招安后,陆归还不能回京交权,毕竟当年窦融老爷子快入土了才回洛阳上缴官印,一生堪称军阀招安打法的好模范。到了陆昭这里,简直就成了老狐狸打井,小貉子饮水。

如果这次他能抓陆昭一个现行,大魏律法摆在上头,最终谈成的价码还能压一压。更何况他们也已经两年未见……两年了。

元澈敛袖行至大门前,先象征性地扣了扣门,见没有人应,拔剑便挑断了门栓,带着一众人推门而入。

元澈此举出乎董乘的意料,眼看着一众兵将鱼贯而入,不由得领一众仆从上前,面色恭敬道:“今日店内尚有贵客,将军若要购些字画,只恐多有不便,烦请改日。”

未等太子开口,旁边的冯让不由得冷笑道:“羌人竟称贵客?近日西陲不安,听闻你家常有羌人出入。我家主人擒一小贼,还需你来答允?”

董乘听罢,连忙惊恐摆手道:“将军明察,草民怎敢藏匿羌人。”

说完董乘向后一招手,几名家丁连忙奉上几支精致的木匣,道:“不瞒将军,今日确有公府之客。”说完,便将其中一支木盒打开,“扰了贵人雅兴,在下略辈薄礼,还请贵人勿怪。”

元澈看了看眼前的木匣,里面是一支卷轴,于是拿起,慢慢展开,竟是前朝御内的工笔。这种绢本画内容上虽不比传世名作,但绘画颜料材质极好,画师技艺纯熟,整体风格纤秾富丽,亦是价格不菲。

啪的一声,木匣让元澈给合上了。

冯让上前一步,挡了挡奉礼的侍从,对董乘道:“就算董先生礼物价值千金,又怎能与我大魏安定相比?客人是公府又如何?你于闹市开店,图的便是客来客往,哪里来的雅兴?你以公侯爵位论人,趋炎附势,对方亦欣然受之,这又算是哪门子雅兴?”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士兵,对元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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