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上对陆家处理的手法更为强硬,还会令刚刚结成的陆王联合产生嫌隙。
对于局势的不确定性与潜在的危险,陆家对于与关陇贺家会更具有合作倾向。因此此举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如若今上对陆昭抱有杀心,那么作为保太后,她自会面将其保下,陆贺的联盟之后也会水到渠成。
至此保太后微笑道:“便如你所言。”
贺祎自宫中出,长子贺存早已在外迎候。前日魏帝因其战事失利略有不豫,此次父亲入宫面见保太后,便是要探听魏帝本人之意,并且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斡旋的机会。但父子二人相谈之后,贺存却没有想到今天会抛出与陆家联合这个议题。
薛家如今对于贺家来讲已不足取,两家如今俱为中枢巨擘,势头上已颇有争锋,但经此战来看,也都发现自身武力上的不足。因此与薛家相比,陆氏在武力上的崛起与在中枢的匮乏都是更好的合作选择。既然他陈留王氏可以借此机会寻求合作,对于贺氏来说也可以。
不过这个联合归根结底,是锦上添花。贺家在关中立足虽晚,但盘面颇大,官僚之中,多以嫡系充任。光是这分优势,就足以让贺家屹立关陇不倒。但陆氏一族的忽然崛起,则意味着要在关陇地区与贺氏分利。于此,贺祎还是心存警惕,并且在后续涉及陆家的操作中更加小心。
“那为何父亲还要帮助保太后促成此事?”听完父亲的剖析论述,贺存不解道。
贺祎慢慢踱步前行,边走边道:“你看陆归,陇山一战优势那样大,他所上报的军功不过尔尔。”
“父亲?”贺存依然有些不解。
贺祎道:“对于曾经的恩人,若有一日政见不合甚至即将反目,也不可贸然下手。保太后如今仍有立元洸之心,我等也需为其考量一二。”他走到马车前,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此时马儿正在低头吃着御道边的杂草,“政坛风云诡谲,人生道阻且长,怎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让所有人看出来你是个畜生呢。”
偷情
三月下旬, 受停战令的影响,陇西、天水和安定三郡巩固军备与防御工事。期间凉王余部虽有人前来挑衅,但众人皆把守不出。此时, 凉州金城周边也蔓延出恐慌的气氛。而分别驻扎于略阳与安定的太子与陆归二人,每日除却组织当地乡民春播, 还要接纳源源不断涌来逃难的百姓。
虽然此时距离陇山之战不足一月, 但从陇山不断清理尸体所冒出的浓烟,以及沿路堆叠凉王军队逃命时丢弃的军械,无一不在表明如今凉王已现颓势, 兵败身亡,不过是早晚的事。然而即便百姓已经逃离即将成为战区的金城郡, 但望着仍已受战火摧残的陇右各地,前往投奔的亲友家园同样满目疮痍, 仍不免心中凄然,哀恸悲泣之声, 不绝于野。
太子元澈与陆归虽然早已在驻守区域名官兵搭建了临时住所,但对于出逃的人数来讲仍然杯水车薪。而流民的涌入也必将占据当地乡民与世族们的资源, 为了维护当地稳定, 两人又不得不加大军队力量的投入。
因此,大批流民的安置与军功的及时兑现,这两者目前成为了地方与中枢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一旦压抑与暴动的情绪冲破了关口, 那么足矣抵消一两次战役胜利带来的成果。
当陆昭收到兄长的来信,言明这些利害的时候,一双手从她的身后环上来。毫无意外, 渐渐贴近的那张脸收到一张沾满墨迹的纸作为回报。
元洸把守的东门几乎截获了关陇地区大部分的信件, 并以此为理由,要求陆昭继续在崇仁坊的宅邸中会面。陆昭曾不止一次提出, 她愿意在国公府内安排一条安全的线路给他的送信人,但元洸每每都拒绝了。
许多事本宜面谈,并且相比较于国公府的人,他更相信自己从军队中带出的嫡系。这是元洸给出的理由。
因此,陆昭不得不每日编出一些理由出门。很快,购买水粉胭脂等比较好用的理由已经引起了守卫与绣衣吏们的警惕性,所幸她也就直接出门,再不打任何招呼。而在陆昭来崇仁坊的时候,元洸的巡逻军队便以治安为由,拦下那些跟踪她的人。
“真令人鼓动。”元洸把信重新收好,从窗缝中瞥了一眼外面仍在兜兜转转的绣衣吏们,“像偷情。”
望了望对挑逗之语仍无任何反应的陆昭,元洸不由得再次凑了上去,贴近对方的耳边,低声道:“他的奏呈也在这批公文里,你想不想看。”
对于太子会绕远将奏呈投往元洸所在的东门,陆昭并不感到意外。如今南北军皆由贺、秦两家接手,几乎控扼了长安城所有的城门,只有东门这一带由元洸把守。以元澈对于世家的提防程度,在无自己人可选的情况下,选择一个和皇权紧密相连的皇子,总比那帮天天想着如何废掉自己的世家们强。他相信,自己这个弟弟在关键时刻,不会放弃在外领兵的他。
陆昭轻轻地摇了摇头,动作极其细微,似乎是有意避开元洸靠的过近的脸。“太子的奏呈内容与兄长的大抵一样,既如此,我又何苦再给自己添一桩事情?”说完,陆昭开始研墨。
由于拦截信件需要拆开所有的信封,因此这也给陆昭带来了额外的工作量。大量空白的信封由元洸一一找来,而陆昭则负责模仿信封的笔迹。这对她来讲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但如果拆开的信太多,则意味着自己要在这里逗留得更久。而且元澈的字迹最难模仿,她不想在这里用晚饭,甚至连午饭都不想。
“何必如此肯定?”元洸主动坐到案前,揽过陆昭手中的墨锭,一边帮忙研墨一边道,“或许他还有别的事情。”
陆昭静静地看着砚中渐渐饱和的墨汁,道:“安抚流民需要土地,兑现军功需要钱帛官职。后者会将大量的亲信安插在地方,中枢想必会有所调整。至于前者,太子与兄长皆在关陇地区,要做这些事情必然需要大量面积的耕田,而计算耕田的良贫多寡,则需要土地丈量与人口账目。这又要牵扯到关陇世家的利益。”陆昭笑了笑,“他如今大军威盛,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此时若不做,以后更不会有机会做。”
世家之所以能做大,无非是利用与当地官员的勾结,大量的圈占土地,藏匿人口。虽然朝廷已命令禁止当地人出任当地郡守,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大家日后都要到外地做官,又何苦阻人财路。自己为任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对方在自家郡县上任时,自然也会多加照拂。因此关中与兖州、豫州、冀州等世家大州,已经形成了互相包庇之风。
而如地处偏远的陇西等郡,当地豪族太盛,又因与凉王过近,不愿出仕关陇等地,也就放弃了互通有无的机会。当朝廷派来太守上任的时候,大多受到地方上的激烈打压。有背景的世家子弟强忍下来,上书离任。对于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如果对方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那么被豪族当街按着打也是常态,更有甚者不惜将其杀掉。久而久之,朝廷便放弃了派其他郡望的人担任这些地方的太守,而只命当地人担任,只要能收上税便可。这也是彭通等人出仕本郡太守的原因。
“若如此,关陇世族想必不会轻易答应此事。”元洸发现若是谈及事务上的问题,陆昭总会愿意多说一些,因此继续问道,“此事急否?”
陆昭的手指仍在笔筒上方寻觅,最终择了一支顺手的狼毫。“陇下不急陇上急。关陇世家们必会极力在中枢运作,反对也好,拖延也罢。等陇上出现动乱,流民东移下陇,他们便可全数接手。至于那些军官们,都是寒庶出身,是太子和兄长麾下的人,也不关他们的事。士兵无法得到奖赏,轻者士气低迷,重者直接兵变叛逃。到时候这些人或出手弹劾,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