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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之前若不能获得武库的补给不仅不能够平息事态,反而也要冒着营兵被对方夺去的风险。王谦忽然想到了什么:“世伯何不去一趟殿中尚书府?许平纲先前到底也与世伯有过几分交情,即便不能领兵相助,尚书府内必然也有兵甲器具,或许能够通融借出。”

许平纲与自己有些旧谊不假,但其实自己的幼子吴玥此时也在府中。那日吴玥送信过来,也告诉他自己那日会留在尚书府执勤,统管兵器。

然而吴淼前脚刚踏出房门,却犹豫地退了回去。怎么会这么巧呢?吴淼皱着眉头。他的儿子绝非陆家嫡系,虽然参与了收复京畿,但并不是主力,怎么会得陆昭如此信任,甚至交付仅次于武库的尚书府的兵器库。而陆昭这个人其心思缜密自不便言说,通过今日之事,他也能看出她运筹帷幄的能力。他如果这一次冒冒失失的前往殿中尚书府,那么自己的儿子会不会被提防,甚至暴露。

此时吴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陆昭通过一次巨大诱惑给他的一次考验。她或许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因此放出一个染指禁军的机会来换一个关键人事岗位上的放心任用。一旦他选择吞食这块利益,那么等待他的则是自己的儿子永远离开禁军不得显用的未来。而这种考验,永远只有一次。

当然,还有更差的结果。他隐瞒儿子身份的事情会暴露,堂堂三公,奉养老母的孝行竟然作假。即便吴玥披露身份后不会时候到什么处罚,那么在世家掌控舆论的时代,吴家在整个天下的信誉将会跌至谷底,再无进望可能。

吴淼退回屋内,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子恭前来告知,只是此乃殿前尚书府之事,吾等也不好贸然插手。”

王谦闻言也再相劝,毕竟以吴淼的阅历,对大事的所观所感,一定要比自己更深一些。

永宁殿内已有些群情激奋,殿前值守的世家子弟们纷纷站到了姜绍这边。魏帝静静坐在座位上,耳边回响的都是那些劝他不要允许姜绍辞官的声音。可是如果不让姜绍辞官,那就意味着他必须把赐予李氏封邑的事压掉。可是他一旦为此,先前在衣带诏一事上和陆振的博弈也就作废,以秦岭的治辖权来换取新平郡掌握在皇权派的手中,如今不仅秦岭已落入陆家之手,就连新平郡来日也要被那些世家功臣瓜分。

然而正当他懊恼于此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兵戈交接的声音。

“外面又怎么了!”

束缚

永宁殿内外沸反盈天。

原本以姜绍、卫尉为首的两派扭打起来, 随后部分世家子弟也卷入了这场哗变。由于两方皆持白刃,其血腥惨状已令人瞠目。随后陆冲重施号令,命众人归于殿前, 姜绍的营兵便难以抵抗,纷纷向大殿中心跑去, 一边回撤, 一边高声宣讼冤屈。

宿卫眼前见血,便如癫狂野兽,杨宁借势又劈斩几名奋力抵抗的营兵, 抬头却见魏帝已持剑立于殿中。身为臣子,杨宁动作略顿了一步, 目光中不乏忐忑不安,然而杀戮带来的冲动和这次起事所抱的决绝让他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慢慢屈膝跪地, 然而动作却充满了迟疑、生涩、以及违心的僵硬。

“臣御前失礼,扰陛下清静, 罪当万死。”杨宁的语调平和,既没有自罪之感, 万死二字也就说的轻忽不实起来。

“何故殿前杀人?”魏帝垂目望着眼前卑躬屈膝却处处违心的卫尉, 冰冷的剑锋纹丝不动地指向了杨宁的眉心处。由心而生的怒气与血腥带来的危机感,让原本病态的皇帝露出了坚铿的一面。

然而杨宁却未待皇帝允准便私自站起,同样也印证了先前虚伪的谦恭。

“自陆氏归都以来, 政令下行多有艰难,宫内宫外不得安宁。殿中尚书治下有亏,致使今日太傅府营兵无状, 乱入殿中横行, 殿前禁军更是不能持中而守。臣不忍见皇帝困于幽居,受宵小侵扰, 故而入殿护卫,惩戒作乱之人。”

魏帝冷眼看着杨宁,只觉心里的怒火燃到了喉咙,继而在极度压抑下化作嘶嘶的冷笑。先前为李氏请封一事早已惹众情沸腾,如今杨宁借机夺取太傅营兵、问罪殿中尚书与殿前世家子弟,无异于将三公之尊的姜绍彻底羞辱后,再用老拳相向,狠命捶打。这样的景象落在这些世家的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你皇帝把政治当成什么了?三公之尊都可以轻易羞辱处置,想夺兵便夺兵,想夺权便夺权?整个门阀从此将会和他这个皇帝划清界限,不懂规矩,不存体面,对臣僚、甚至对自己都毫无敬畏可言。天下王治,何其尊崇,直接让你给干成了地匪的强取豪夺,简直就是在掴每个人的巴掌。皇帝、卫尉、太子的乳母李氏,自此会在长安失去官僚体制所有的敬畏与合作的可能,甚至会影响到太子的威信。进而这一次不懂得忍耐的冲动做法,也给了陆昭进一步掌握禁军,影响朝政的理由。

殿外的斗争已经结束,卫尉部人多势众,李闰很快带人控制了永宁殿,但清洗远没有停止。这场混乱目击者甚众,说是姜绍的营兵不守规矩乱入永宁殿,但其实战斗早在宫苑门口便已展开,卫尉杨宁携众驱杀营兵和部分宿卫军,是将人硬赶进来的。而这些世家子弟刚刚入职不久,更兼年轻气盛,先前又咽不下姜绍被欺侮打压这一口气,咽不下李氏荣封过高这一口气,故而也卷了进来。

所以李闰等人还是不想让消息外泄太多,不得不开了杀戒。待陆昭和太子回宫,今日之事必要审断,只留下那些和陆昭亲近的世家子弟还好,但却不能让那些看见此事的宫人再口出论断,指认佐证。

好在卫尉杨宁尚还清醒,并未让李闰把殿前宿卫斩尽杀绝,毕竟都是世家子弟,其家不乏执掌方镇甚至位至一州刺史。若真轻伤性命,倒不必请行台归都了,各个方镇军阀们想必都要争先恐后入京“述职”,那时候中央才真的是一团糟。然而那些内侍宫婢却没有那般幸运,混乱之中,刘炳护驾之余也不乏让那些内侍宫婢或躲入殿中,或从其他门逃出宫苑外。

那名身着藕衫的小宫女也在奔逃之列,雪白的脸颊和小臂上不乏喷溅的血迹。她惊惶地随着人流乱跑,却因身形实在单薄被推搡跌倒,浅色的衣裙上顿时被踏了无数个黑色的脚印。

“刘阿公救我。”她含泪看向在殿门守候张望的刘炳,自她入宫便知刘正监待下人极好,方才在偏殿还在耐心教导她御前礼仪。

魏帝听闻小宫女的呼喊也不由得心痛万分,然而他才要张口下令,却见一把环首刀早已劈斩在小宫女的头颅上,年轻的生命就此而逝。

魏帝溘然闭目,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胸口有如万箭穿过,痛而难当,持剑的右手在空中颤抖地乱指一气,怒道:“呵,朕真是自作孽,竟使麾下犬獠行此非分。”

虽然没有被皇帝直视,然而杨宁的眼神中亦不乏躲避:“当年易储之变,血流六宫,也未闻陛下有冤孽之语,如今臣明令行事,自然也无非分之说。臣何其有幸,竟能成为陛下手中唯一的犬獠。”

“好,好。”魏帝已是怒极反笑,“你赌朕不敢轻易除了你,朕也确实不敢轻易除了你。只是古人有言,十分伶俐需使得三分,你今日使尽,却不知来日祸出何处,当真是愚蠢可笑。”

杨宁毕竟与皇帝幼年相伴,但如今竟已成这般局面,心中也有几分酸涩:“当陛下推崇李氏那一日,为臣子女指婚的那一日,臣便已经无从选择了。”

说完杨宁也不待皇帝再言其他,转身对李闰道:“暂时封锁永宁殿,将这些殿前宿卫都压下去看管。”而后他径自走出大殿,不再言他。

永宁殿内哗变一事早已被陈霆与许平纲掌握,依陆昭的吩咐,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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