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雁凭此时也不好再逗留,更不敢细问:“那便先回宫吧,别让李媪等的急了。”然而在转身之际,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陆归道,“车骑将军,猫儿和虎头乃是我世祖为嘉儿所取姓名,还望将军日后慎言。”
陆归听了也不敢辩解,连忙下跪,没想到这两个名字过了这么久,拓跋皇室仍有人记得,可见名字奇葩在流传青史方面也是有重要作用的。他没敢抬起头,只见那片裙裾移动的很慢,随后离开了视线。
次日醒来,他收到了雁凭公主处送来的一缸小乌龟作为谢礼。
太子既归都,许多大事也都提上日程,六军执掌的人选也要开始讨论。陆昭并未下殿中尚书与录尚书事之职,而在会议上却有不少人提议让陆振出任司空一职。三公看似尊贵,但是否有实权一个是看开府掾属,另外是看是否录尚书事。三公加录尚书事,那就是实权派中的实权派。而加录尚书事是否有效力,则是要看是否掌握禁军。一般加录尚书事都要加领军将军或左右卫将军,最次也是要让自家的嫡系来执掌这些要职。
一群中枢重臣几番讨论,最终还是决定让陆振任司空加护军将军一职,名为护驾,实为“护嫁”。领军将军依然是冯谏。左卫将军是陈霆,与右卫将军杨宁共掌三部司马。所谓三部司马即前驱、由基、强弩三部司马,系左、右二卫所属宫殿宿卫士,各有督、史,多选朝廷清望之士充任。负责侍卫朝会宴飨,夜执白虎幡监守诸宫城城门。这三部司马分别掌管戟盾、弓矢和硬弩部队,如有事发,攻守城门都是中坚力量。而原本的卫尉也就不置了。
这样的安排太子一方虽然控扼了司马门与武库,并且有总领宫内禁军的头衔,但是陆昭和魏帝一方都仍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至少在武器资源上并不完全依赖武库。三方总体仍是互相制约的平衡局面。原本的北军则被再度拆分,由镇军将军薛琬、中军将军秦轶分掌。中军将军统领京畿周边的骁骑营,而镇军将军既可为中央禁军,又可暂派地方节制,如今暂守扶风一带。如此里一层,外一层,一家制约一家的局面也就完美地敲定了。
然而众人还未沉浸在个多所需的适意中,汉中王氏的诉求便浮出水面。王济未加三公,那么自然也不会从尚书令的位置轻易退下来。那么王叡的去留便是极大的问题。以其事功,留在中枢,那必是中书、尚书的清贵重职,若是地方,现下有出缺的不是荆州便是司州,而一方太守显然又太轻。如此一来剩下的便只有两个位置,即荆州刺史和司隶校尉。两个位子无论获得哪一个,汉中王氏的实力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甚至超越陆家。
因此这几天中枢台辅们似乎都颇有默契,或告假,或称病,竟将最后的议题搁置不议了。恰逢靖国公府传来消息,彭通亲自登门,想与国公商谈女儿彭耽书的亲事,希望陆昭能够出席。陆昭索性也告了一天的假,归家休沐。而陆归只说要出门办件急事。顾氏想今日彭通必是要来说耽书和儿子的婚事,避见一下也好,遂让陆归早早出去,午饭前务必回来。
彭通几日都住在官驿,并不随夫人住在靖国公府。今日入府不仅携了幼子,还领了自己族中两名有身份的同辈一起拜访,来时还携带了大量礼货,街上往来人等俱是咋舌。
陆振既邀彭通入座,随后又叙了些闲话。然而几杯茶后,陆振虽然有意向陆归婚事方向引,但彭通却躲躲闪闪起来。陆振也知彭家似乎有些隐情,虽屏退闲杂人,只留顾氏、女儿陆昭在内。彭通也将带来的人悉数屏退,只留了一位亲长陪伴。
陆振道:“彭刺史既来,有什么话,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彭通听罢,先起身向陆振等人一拜,陆振惊得连忙上前搀扶。彭通情切道:“在下实在愧对国公和夫人,也愧对了陆尚书一番好意。先前太子征战凉州,在下随驾征讨。一日我携亲卫出城勘察,不料一行人陷入雪坑,随后便为邓将军所救。前日归都受赏,宴席上邓将军便私语我,想求娶耽书为妻……”
陆昭静静坐在一旁,后面的也便没有再听。此时,她知道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诧,其实细细想来,许多端倪早已有所显现。譬如彭耽书曾在邓钧所驻守的华亭待过一段时日;譬如邓钧几次请托耽书,都不敢直接面见,而是让与耽书常年共事的江恒转达;譬如那次彭家家宴,邓钧派人给彭耽书送来的豪华贵重的贺礼。尤其是那一瓶蔷薇水,似乎也有点以香喻人的味道了。
“不知尚书怎么看?”彭通忽然转向陆昭,征询她的意见。
陆昭想了想道:“耽书素有主见,此事是否能成,还要看耽书本人的意见。但这件事我建议伯父莫要将救命恩情强加于婚事之上,我想邓将军本意也并非强求。若他真要强求,以救命之恩要挟,当日宫宴便会面奏陛下请求赐婚,哪还有征询伯父意见的时候。”
室内几人或低头应是,或细细思量。然而此时国公府内忽有门房来报,苑内传出了一个消息,皇帝要为雁凭公主择婿,汝南王元漳希望见国公、尚书一面。
入选
虽然门房通报的时候语气和缓, 但是在有客的时候见告家主,也着实因为汝南王来的急,现在已经在正门前等候了。汝南王既要亲自过府一叙, 彭通也知禁中或有大事,不好意思逗留。倒是顾氏劝彭通留下, 去后院见见女儿。彭通也是与女儿阔别日久, 心中积攒千言万语。在他眼中,女儿比他的那些儿子都有出息,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私塞给女儿做嫁妆, 日后选择怎样的人作为归宿,他也是十分慎重。
今日彭通前往国公府以厚礼以赠, 其实并非不想与陆家结亲,而是太愿意与陆家结亲。但是邓钧毕竟也是太子的人,其人已坐到北凉州刺史一职,如果贸然拒绝, 那么未来的政治风险他也希望与陆家一同承担。这次来主要是要打这个招呼。靖国公夫妇自然也是明白,既未退回这些礼货, 那就表明愿意促成此事也愿意承担这份风险, 但陆昭所说也对他有所触动。
作为父亲,彭通自有考量,但所有的考量是否皆为爱护也要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对女儿的尊重。
彭通思忖片刻,先与几位族中亲长作别,随后便到后院与夫人女人商议亲事。
彭耽书与陆昭一样, 有官职在身, 难得归家,此次也是与陆昭结伴出宫。国公府对她们母女一行人照料得十分周全, 衣食供应皆丰,彭耽书同样也报之桃李。她闲暇时间不多,也难如其她闺阁女一般操持针线。所幸女尚书这个职位月奉不少,素日也常有赏赐,彭耽书便常常托请人去东市置办礼货,时不时送给主人家与照顾她们母女的掌事、仆下,数月相处下来,已如一家人一般。
一家分别近半载,如今相聚也是感慨万分。彭通先关心了夫人与女儿的境况,也将西北的一些家事说与二人,最后自然也就说到了女儿的婚事和邓钧求娶一节,对于邓钧相救一事果然只字未提。彭通素知女儿脾性,因此也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看法。
“为父明白,你素有几分烈性。因这几分烈性在,夫婿上为父一定要为你选一个能够包容你的人。车骑将军陆归为人温和,但先前伐吴之战中陆归死战不降,想来也是有几分烈性在。而且他从一个降国遗族做到这个位置,其人必然也有强横阴暗的一面。一旦夫妻之间有什么摩擦,你是未必肯吃亏的,他难道就一定会让步?就算人家几次肯让步,但时间久了也会让你二人越走越远。”
“至于邓钧,与陆归就不一样。邓钧寒门骤起,许多地方都要依赖我家,况且邓钧本人处事较为圆滑,官居刺史从出身来讲基本已经到头了。这样的人对于我家来说好掌握,假使我家女儿稍有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