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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份诏令,乃是令靖国公、护军将军入宫勤王。第二份诏令,乃是令命太子督中外诸军事,守护宫城。第三份诏令,乃是令京兆尹卢霑接掌尚在长安城附近的护军将军部。

当王济展开最后一封诏令,先是一惊,随后发出一声声瘆人的冷笑声:“未曾想司空、司徒二公俱要死于老贼之手啊。”

王济笑纹却似腾纹,双眉紧蹙,五官扭作一团,口中喃喃道,“只恨我儿才智竟为此阴狠之君所用……我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陆昭立于未央宫钟楼前,远远看着父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进司马门,随后那扇大门便关闭了。

一名小内侍走到陆昭跟前:“是太子妃?”

陆昭回过头去。

那小内侍走上前道:“奴婢刘达,太子妃叫我小达子就成,奴婢师父是内侍正监刘炳。”

陆昭点点头:“你师傅跟我说过你。”那日她见过薛芷,去皇后宫中探病,皇后便将刘炳被皇帝召进宫复位一事、以及可靠的联系人一一告诉了自己,同时也将皇后的印玺交给了自己。

小达子继续道:“皇帝听到哀钟响了,师傅就让奴婢过来看看。”

陆昭问:“皇帝身边现在都有谁?这几日出入宣室殿的中书属的人都有谁?”

“皇帝身边现在就师傅一个人侍奉,殿外也有陈将军安排的殿前卫。”小达子道,“这几天出入的中书属的人里头,就只有中书监一个人。今天下午的时候,奴婢送中书监从未央宫南门出去的,至于出没出宫,奴婢就不确定了。”

陆昭飞速思考着,皇帝任由薛琬和王济在长乐宫胡作非为,就是要让局面在短时间内彻底崩坏。皇后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王济和薛琬以为自己握住了大义,但其实迎接的是高楼大厦无可遏制的崩塌。最后皇帝一纸诏书,召父亲入宫,则是要让陆家和汉中王家各自兑掉手中的砝码。

世家大族执政已久,看似平衡,但对于国家本身而言,早已是胎病难除。君王得国不正,臣子奉孝而不奉忠,利益通过中枢和地方的拉锯或病态地嫁接,或畸形地做大,每一次兵变看似解决了上一个问题,却又启动了下一场灾难。皇帝想要将无尽的诅咒终结,就要对世族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汉中王家将要被清洗掉,那么自己家呢?

她需要找到拟招的王峤,只有他才知道诏书的全貌。她甚至明白为什么魏帝要用王峤而非寒门出身的魏钰庭。沾满世族鲜血的双手不可能为下一个帝王的执政,而出身陈留王氏的王峤将代替魏钰庭,承担所有的血孽和来自其他世族的憎恨。她甚至敢断言魏帝会毫不犹豫的让中书署衙留下这些诏书的副本,哪怕他这个皇帝被士大夫们以邪恶的形象写进史书,他也要把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及其背后的家族,证据确凿地钉在新君接手的审判台上。

王峤发完诏书后必然已经意识到祸事,现在不会坐在中书监等死。薛琬和王济应该已经去西面的上林苑集兵准备做最后的挣扎,中枢官署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中书监必然早已被他们掌握。

她必须赶紧找到王峤,找出下一个杀戮执行人,来救出父亲,来终止这个无尽的黑夜。

杀招

陆昭最先断定皇帝不会让王峤出宫。如今宫变在即, 皇帝本身就把自己摆放在了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位置,那么太子和中书就必须居于皇帝近畔,随时待命。现下, 中书印在王峤手里,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让王峤带着尚书印离宫。

再以王峤的角度来看, 王峤已经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危机之中, 他是皇帝实施这场杀戮的协助者,诏书上都有中书的签字和加印。当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王峤一定会被推出去, 去接受世族的全部怒火,即便是陈留王氏也不会维护他。王峤想要平稳着陆, 必须要投靠一个此次宫变的既得利益者。

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当然是太子,但是太子身边已经有魏钰庭了, 本身又与皇帝站在同一立场,必不会接纳王峤。那么王峤只能尝试投靠太子的嫡系。现下, 冯氏兄弟和邓钧既没有情分也没有必要去接纳王峤,唯一可能的就是吴家。吴玥现在是太子卫率, 一手提拔, 已经算得上是嫡系。吴淼身为太保,名义上也是太子近臣。吴家与陈留王家有联姻、有乡谊,于情于理, 都是投奔的最好选择。

“小达子,咱俩换身衣服。”陆昭与一行人来到一间稍房外。

“可是奴婢……奴婢腤臜。”

“人食五谷,生老病死, 皆有形骸伛偻之日, 涕唾腐秽之时,哪个就干净到那份上了。”陆昭道, “没时间了,快换。”

片刻后,两人换了衣服出来。陆昭一身内侍的装扮,腰间是各种通行挂牌,一个不落,乍一看倒还真是个俊秀的小宦。小达子则穿着一身太子妃的朱红时服,外头还披着陆昭的裘衣。御前侍奉的人模样都不差,乍一看也是个有喉结的如花姑娘呐。陆昭先出来了,小达子捧着陆昭的钗环首饰,也颤颤巍巍地跟了出来。外面几名护卫看着小达子,忍不住笑开了。

“别跟出来啦,赶紧躲进去。”陆昭回头指指那间稍房,“事后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太子妃被叛军追杀,你是为了救太子妃的命和太子妃换的衣服。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嗳。”小达子答应着,乖觉地走进了稍房。

这时候,去中书署衙打探的人也回来了:“王峤已经带人去了中书署衙,将中枢围了起来,兵力看着不少。”

陆昭点头道:“那咱们赶紧走,去司徒府。”

有了御前内侍的通行牌,陆昭一行人可谓畅行无阻。如今的未央宫就像一个无人驻守的庄园,只要带兵,硬闯都能进,偏偏皇帝稳居禁中,下诏各方,这是要把未央宫当做一个斗兽场。

陆昭稍一露面,很快便被请入了司徒府。此时吴淼已一身戎装,坐于堂中,正中央是长安宫城的布防沙盘。陆微、王赫二人侍立左右,而王峤也在席间,眉宇间不乏焦急。对于王峤的出现,陆昭并不诧异,但当她看到陆微时,不由得疑惑起来。

未等陆昭见礼,吴淼便对陆微道:“去告诉你姐姐吧。”

待陆微走近,陆昭才看见陆微满面泪痕。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白色木兰珠花,对陆昭道:“阿姊,母亲她已被毒害于家中。”

陆昭听了一愣,却并没有说话,默默接过了陆微手中的珠花,而后退了半步。她全身冰冰凉凉,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一根柱子,却觉得只有影子在依靠,一条脊背都空落落的。

陆微赶忙扶着陆昭往坐榻边挪,却发现她的手臂都已经抖得不听使唤,整个身体竟似脱线人偶一般,跌到了坐榻上。

陆昭恍惚着,耳边陆微仍在说:“父亲奉诏入宫,才出门没多久,家里就出了事。云岫和钟先生发现的,下毒的人已经咬舌自尽了。我骑马找到父亲,父亲原本想让我出城回扬州,听到钟声后,便让我在司徒府等你。没想到姑母也……”

陆昭听着也只能点头,下意识的去找帕子,却发现眼睛里干涩涩的,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手也抖得厉害,干脆又放下了手。她静静的把脸埋进手臂里,每个人已经或正在离她而去,而她竟无力阻止。

这时,王峤在一旁轻轻的咳了一声,现实又好似把陆昭拽醒了。窗外朔风正劲,拍打着窗户,陆昭反倒觉得心里静了一些,问王峤道:“陛下最后一封诏书写的是什么?”

“陛下下诏,令渤海王、太保、太常高宇初还有臣入宫侍疾。”王峤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吴淼也不禁凝眉沉思,“如果陛下只是想引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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