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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本最低收益最大的合作对象就是徐宁。而徐宁无非是由冯谏借以制约吴、王两家,亦或是被吴家引用分抗王氏地位,都很从容。

不过你有孟光妻,我有梁鸿案,王俭本身拥有台臣背景,有掌管七兵部,对日后京畿附近及各州的军方人事疏理也极有帮助,又是兖州世族的代表。因此权衡一番利弊后,王峤向王俭使了个眼色,王俭便快速追了出去。

徐宁快步疾行,右手紧紧握在佩剑的剑柄上。他所拥有的渠道得知,皇帝重伤不治,冯让等秘不发丧,前线战事早已尽托吴玥。还说什么诏捕浮图所僧众,整理罪状,分明就是意欲在事后除掉自己。

而王峤之所以让自己等在宣光殿,无非是因尚书令印不在魏钰庭手中,待濮阳王入宫之后,宣光殿不过是一个发布诏令的场所。只要王峤控制濮阳王,并收缴皇后印,那么联合吴家就能够掌握更具权威的制敕权,驻守在宣光殿的自己,不过是陪衬而已。届时再撺掇僧众,自己这个中书令兼右卫将军便可被轻易摘除。

徐宁满面阴骘,望向不远处的浮图所。

殿廊下,王峤望着自己带来的这些兵众,反倒有些担忧。

有了徐凤的前事之鉴,王峤明白由于有吴淼、陆昭两人的存在,宿卫中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这些人通过吴淼、陆归、陆昭等当年任中护军与殿中尚书晋升,可以说能够直接受命于吴淼与陆昭两人。徐宁既已先带人前往阊阖门,自己的剩余力量也就有限。即便濮阳王能够入宫,王峤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有绝对力量掌控濮阳王。

且控制皇后,必然要与冯谏部交锋,未来三股禁军势力必将有一场交战,接下来的局面会糜烂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断言。

正当王峤犹豫时,忽有人喊报道:“禀报司空,浮图所走水,现禁卫人手紧缺,可否先请司空调拨部分禁卫前往救火?”

洛阳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建筑物潮湿,不会因秋季干燥而走水,此番必是他人纵火。而纵火之人王峤也能猜到,必是徐宁。

王峤心思微动,立刻随那喊报侍卫行出,召集部众道:“走!走!速往浮图所。”

王峤也很明白,眼下局面徐宁、吴家都能成事,若自己再不增加一二筹码,自己的司空之位或许都难保住。于是,一行人赶忙前往浮图所救火。

浮图所大火,直侵宣光殿之东,时值北风起,火势益急。

一切都晚了。

浮图四周弥漫着桐油的味道,大火已至浮图顶,轰隆一声,塔腰的一根立柱折毁了。

由石柱与水磨金砖造就的讲殿尚未被大火侵没,玄能此时起身,道:“你们随我来罢。”

昙静与昙攸原本还在于玄能对峙,闻得此言先是互望一眼,又与其余僧众相视,旋即跟随玄能身后。

玄能领众僧走到佛像前停下,望着佛像袈裟的一角,闭目念了一声“罪过”,而后右手伸向须弥座上。涩平、罨涩、壶门、仰莲、束腰、合莲、罨牙、牙脚,在藻井天窗漏下的光尘中,有金风之轮,有情业之力,有阶道宝墙,有栏楯罗网。正对着南面的石刻上,有真实的人影鱼行其间,缁衣袈裟的剪影被无限拉长,拟就天神的形状,而那无非是游弋于阎浮提众生相的另一种扭曲。

阎浮提即人间。

玄能望向那片洲陆,耳畔有人窃窃私语,其中疑惑者有之,攻讦者有之,曾害人性命者亦有之。曲折的赡部树下有阎浮河,河里的流沙中有阎浮檀金,它们所滋养的灵魂充满了怯弱与愚昧,尤擅忘恩负义与制造恶业。要救他们吗?

狱火炎海再一次冲撞殿体,一些烧焦断裂的梁木木屑顺着佛身滚落下来。

在一片惊惧的人群中,玄能仰头望向藻井下的金身。光尘的背后,是滔天大火所呈现的暗红色,有血肉与焦土的恶腥,在这片恶腥中,佛像上的金漆渐现赤黄,又呈紫气,那本是阎浮檀金的颜色。

如此耀眼。

停滞的手默默按下了那棵赡部树,有铰链的声音,随后一条密道入口在佛台后打开。

玄能对身后人道:“皇后对此事早有预见,命我作此机关。入口就在佛像后,你们速速出逃吧……”

昙攸

听闻此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冲向密道入口,一众僧人也纷纷拥向密道。慌乱之中,即便是修行之人也无平日的井然有序,随着殿顶结构一层一层的坍塌,众人的推挤也变得更加疯狂。人群之中,只有昙静回过头,望向玄能:“为何要救我们?师傅当知道,一旦我们逃出,就定会为脱己罪而诬告他人。皇后或将为此所陷。”

玄能看着昙静半晌,一时有些惊愕,随后又了然一笑,垂目道:“悯此南洲众生,果报杂杂,寿命不定,犹如幻化。此三昧,不及诸洲远矣。然阎浮提人仍有三事胜馀三洲。”

“其人于诸教法,勇猛读诵,记闻广博,心不忘失;其人于诸清净梵行,则能精勤修习,期证道果;其土乃是中华文物之国,一切圣贤,皆出其中,其人易化,所以佛之降生,必在斯土。”

玄能走向昙静身前,将一串佛珠交到对方手中:“有此三事胜,怎不堪救?”

轰隆。

“师傅!”

最后一根主梁坍塌,一端落在释迦摩尼像的肩上,一端落在凡人的身躯上,而凡人的身躯又因脆弱与卑微,承受着原本更多的重量。

血水流淌在石砖上,而梁木下的玄能只是死死咬紧牙关,以身躯为密道入口撑出一片空间。

被玄能推倒面色惨白的昙静跪下身来,声音颤抖:“师……师傅不该为我挡此劫难。”

趴在地上的玄能微微抬起头,笑了笑道:“吾踵佛迹而行,是为方便法门。既为方便,必藏祸殃。今日形骸俱毁,乃应失舍取之道,吾坦然领受既可。与物无关,与人无关,你也不必自责。”他望着昙静,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声音,“快去投奔皇后。”

力有竭尽,生有竭尽。光焰点燃尘埃在空中绽裂开来,飞旋消散,壮美过烟花,宝相如金轮。玄能闭上眼,只听风中隐约有佛铃轻转,梵呗颂声。

“禀报司空,火势太大。”一名宿卫走到王峤身前,“我等已尽力扑灭外围,只是里面的人怕是难活了。”

王峤望着火光弥漫的浮图塔,叹一口气:“相谋者俱行于前,若我等再无所获,恐为他人脚下垫石。走!速去皇后殿!”

此时王峤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搏命的志气,也等不及援兵入宫,先率宿卫班剑快速前往皇后所居殿室。此时皇后宫苑附近已不乏冯谏麾下宿卫巡逻。见王峤气势汹汹,便有宿卫上前意欲拦下:“王公留步!请王公暂停于左门,容末将先行禀报,再作导引!”

王峤并未理会,只是疾步向前,随后扬一扬手中江州的军报,高呼道:“军情急报,事关国祚,我与太保临危受命,难作详告,亦不可久留。若尔等尚有勇义,速速随我入拱皇后周围,相从共事!”

皇帝生死,王峤不敢多言,但也必须要把事情说的更为危急些。那些轻信者若能集结起来,也是一个颇为可观的数目。

此言一出,宿卫哗然,既难作详告事关国祚,又能让太保、司空同时临危受命的大事也只有几件。很快便有人领队行出,作出表态:“既为国事,某应司空倡义,随司空共事!”

眼见加入的队伍渐渐壮大,王峤的步履更加坚定,一面前行,一面向道旁两边拱手道:“禁军宿卫,世享皇恩,今日誓死,救国于危难,来日功书阙阁,封妻荫子!”

“誓死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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