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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眼见那穿着银灰色竹绣暗纹长衫的少年越走越远,几个摸不着头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瞎议论。

现在的二公子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欺凌的羸弱少年了,之前那几个下人的结局还刻在他们的脑海里呢,他们可不敢再对这位二公子有任何不敬了。

裴郁不知身后几人在想什么,也不在意。

他脚步匆匆朝堂间走去,路上,他自然也碰见了不少下人,面对他的到来,众人显然都十分惊讶,那一声声问好的“二公子”几乎都是在裴郁走后才脱口而出的。

裴郁未曾理会,继续向前走。

他脚步快得几乎只能在黑夜留下一个银灰色的影子了。

可越靠近西厅,他的脚步忽然就越慢,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后悔起来,他是不是不该这样急匆匆地来裴家找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见谁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他有什么资格阻拦她?

这一份迟疑让裴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神色犹豫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西厅,脑中思绪犹如风暴一般快速运转,一会是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是担心她,你有什么不能去的,谁知道裴家那些人会对她做什么?而且裴有卿又不是什么好的,你就是不喜欢他们在一起又如何?她向来疼你,如果你开口的话,或许她真的会跟裴有卿一刀两断。”

一会又是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她的选择?你是谁?她对你好一点,说把你当家人,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家人也不能随意决断对方的选择,你不能这样做,她会不高兴的。”

两道声音不住在他的脑海里打架,吵得裴郁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他正烦不胜烦,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动静,依着要高于常人的视力,裴郁看到了云葭的身影,她一身青衫从灯火中走来,暖橘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有着迥别于旁人的美貌和气质,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停歇了,脑中那两道嘈杂的声音也彻底消停了,裴郁的心也终于变得宁静了。

他正想拾起笑脸朝人走去,忽然又听到一道多余讨厌的声音——

“云娘,你等我下!”

谁也没有资格替他做选择

冷不丁听到这道熟悉的男声,裴郁才重新拾起笑容的脸霎时又是一沉,眼睁睁看着出现在云葭身边的男人,裴郁的脸上就跟蒙了一层乌云似的,把他原本的俊美姿色都给笼罩住了,只剩下一双乌沉沉的黑眸还依旧在夜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他下意识要大步过去,想要让裴有卿滚远点。

但脚步才迈出一步,在看到云葭停下步子的时候,裴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再往前。他沉默地凝视着前方,看着过往时候曾经见过无数次的璧人画面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裴郁清晰地发现这一次他的心里还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恨不得想直接杀了裴有卿,让他就此从这个人世消失才好。

但这样的暴戾情绪也只是维持了片刻,唯恐云葭发现,裴郁紧抿着薄唇,又一次深深地看了裴有卿一眼,然后便退回到了身后的树林之中。

他没有在此刻上前打扰云葭,却也没有离开,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守在此处,等着云葭回来。

裴有卿隐隐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可循着那种感觉看过去,那边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绿茵茵的葱郁树木在夜里随风摇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怎么了?”

云葭问裴有卿。

“没事。”裴有卿并未多想,只当自己是心绪复杂,一时感觉错了,他未再多看,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云葭。

她仍是那张冷静甚至称得上冷清的脸,此刻月亮已经高高挂起,裴有卿看着云葭,却觉得头顶的月亮似乎都要比云葭显得要暖和一些。

他心里不禁一痛。

自打这次重逢,云娘就未再对他笑过,可曾几何时,她对他是那样的温柔,想到今年去临安之际,云娘来送他的时候还曾给他求过一个平安符。

那是她特地去报德寺替他求来的。

明明不是为平安符而来,可此刻看着云娘,他却忍不住看着她哑声说道:“那个平安符,我一直都戴着。”

可他并不知道。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云葭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徐云葭了。

对他而言一直戴着牢牢记挂着的平安符对云葭而言,那已是尘封在过往岁月中早已忘记了的事情,那三年发生那么多事,她如何会记得这样一个临别相赠的平安符?

“什么?”

她蹙眉,显然是并未听懂裴有卿的这番话。

裴有卿见她这样,脸色瞬时一白,他似不敢置信一般看着云葭,眸光震动,声音都变得微微颤抖了:“你、你忘了?”

他拿出那个平安符,指着它跟云葭说道:“今年开春,我离开燕京时,你亲自去报德寺替我求的平安符,你忘了吗?”

其实云葭在看到那个平安符的时候就已经记起来了,但看着裴有卿那张不敢置信的脸,云葭沉默片刻,终是也未曾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的确忘了。

她垂眸淡道:“抱歉,事务繁多,我的确忘了。”

“云娘,你——”

裴有卿看着云葭,瞳孔都因为太过震惊而猛地紧缩了一下,他张口欲言,却什么都吐不出,最后他只能受伤地看着她,眼尾不知何时已然红了。

云葭见他这样,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辈子的裴有卿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称得上无辜,但她的确再没有办法与他共情了,他此刻的难受失望和痛苦,她全都无法与他一道感受。

而她也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那种压抑痛苦绝望甚至于称得上窒息的生活,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了。

云葭未去理会裴有卿那可怜委屈的眼神,只平静询问:“世子还有何事,若无事,我便该回去了,二夫人那边也需要你回去照看。”

先前裴有卿拿着那几张地契过来,陈氏直接气得一个倒仰晕了过去,至今还未醒来。

裴有卿闻言,更为沉默地看着云葭,他并未说话,直到看到云葭目露不耐的时候,他忽然看着她凄凉一笑:“你如今是真的厌烦我了,与我说一会话也不愿。”

“世子若无事,我便走了。”

云葭不想与人多加纠缠,说完便与人微微颔首,打算带着人直接离开了,只是她还未曾动身便再次被裴有卿拦下了:“你先别走,我有事拜托你。”

云葭不知他要说什么,止步看他。

裴有卿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云葭。

云葭不解看他,并未伸手接过。

“劳你把这些一并带给郁弟。”裴有卿看着云葭说,见她眼中有困惑,他终是未在此刻继续耽于男女情爱之事,而是与人说起正事,“我这些年忽略了他,不知他过得这般艰辛,也不知母亲竟做出这样的事……我知道我现在说再多都没有用,该欠的不该欠的也都已经亏欠了,这些是我的心意。”

“我如今还未拿到自己的家产,等……”

原本想说等拿到自己的家产,但一想家中规矩,裴家子弟都得等到成家之后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些家产,原本如果没有这些事,他最迟明年就能拿到了。

可如今……

他看着云葭,忽而又变得沉默下来,最终却也只是垂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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