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蒋铮亮气结,竟不知这话是好还是坏。
宁安然见他如此厌恶,不由好奇,“你怕得肺癌?”
周司远捏她的脸,似玩笑似认真:“我怕你只活八十多。”
彼时,宁安然回到宿舍才转过弯,懂了他这话的意思,不由抱着靠枕笑成了傻子,被室友们又是好一顿嫌弃。
她浑不在意,笑嘻嘻地给他发信息:【周司远,咱们都要长命百岁】
周司远秒回:【百岁太长,九十九吧】
宁安然立刻联想到天长地久,心里顿时甜滋滋的:【行,说好了,我们一起努力活到九十九】
周司远:【既然这样,明天可以练体测了】
想到要命的体测训练,心里的甜味顷刻荡然无存。她一头撞在抱枕上,耷着小脸回:【5555,要不就九十八吧,九十七也行……】
过往点滴,记忆尤新。可惜,时至今日,他们似乎都已经忘掉了当日的约定。
心中怅然腾升,耳畔响起周司远的揶揄:“你们当记者的还真是喜欢提问。”
她敛神,瞥他一眼,“你们做总指挥的问题也不少。”
下午那场可行性分析会,作为总指挥的他问题一个接一个,密不透风,让各系统的汇报人应接不暇,比她这个记者可威风多了。
周司远自是听懂了她的话,失笑,“宁安然。”
忽如其来的一声呼唤令宁安然怔了下。
这是重逢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也是时隔7年,他再一次喊她的名字。
喉咙摩地有些发紧,鼻子也窜上来一点刺痛的酸意。她快速低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逼回那股酸意。
周司远把这一串动作收进眼里,搭在裤侧的手指蜷紧。他垂眸瞧着她的发顶,抬起了手……
咚。
夜空里炸出一记刺耳的声响。
宁安然被吓了一跳,扭头望向声源处,未注意到背后那只抬了一半的手。
周司远把手抄进兜里,拧眉看向那道通向餐厅的小门,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正费力把一只装满餐具的大筐从台阶上拖下来的中年男子。
眉头往里又拢了点。不出所料,下一秒,喘着粗气的男子发现了他。
“耶,你啥子时候来的?”男子大声问,用的是荣省方言,“你吃过没?”
宁安然立刻想起杨帆饭前提过这家火锅店老板同他们是老乡的话来。
周司远回了个“嗯”。
男子直起身,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把手,视线一偏,瞧见了被挡住半个身子的宁安然,眼睛陡然睁得老圆,“青椒妹妹?”
青椒妹妹?
宁安然目光一聚,定睛看向朝他们奔来的胖男人。
“桃李苑的赵哥。”周司远的声音适时从头顶落下,替她印证了猜测。
宁安然偏头,眨了下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变这样了?
桃李苑是临川中学食堂三楼的一个小餐厅,本来只对老师开放,但对周司远这类为学校争光争面的学生,自然能享受“例外”。托周司远的福,宁安然没少去桃李苑开小灶,而赵哥就是那里的小厨师。
只不过……宁安然看着已跑至他们面前,足足胖出三圈的赵哥,不由感慨:岁月果然是一桶猪饲料。
“青椒妹妹,你还记得我不?”赵哥喘着气问。
宁安然直接喊他,“赵哥。”
“哟,可以可以。”赵哥激动不已,“还记得哥啊,看来青椒肉片没给你白炒。”
宁安然爱吃青椒肉片,每回去桃李苑吃饭都必点这道菜,搞得赵哥都忍不住吐槽:“你俩吃不腻,我都炒腻了。”
宁安然想想也是,便同周司远道:“下回不点了。”
“爱吃就点,管其他做什么。”周司远不甚在意。
宁安然很早就发现无论是她点菜,还是周司远选,最后上来的菜几乎都是她喜欢和常吃的。
对此,周司远的解释是:“我又不叫挑食兔。”
话虽如此,但每次都让他迁就自己单一的口味,宁安然难免忐忑,“你应该也腻了吧?”
“腻倒是不腻,就是吧……”他故意顿住,懒洋洋往后倚,拖着点惯有的懒散腔调,“每回吃青椒肉片吧,都会想起你当年的鬼哭狼嚎。”
宁安然不堪黑历史,裹了餐巾纸团砸他。
周司远大笑,夹了肉片给她,故作讨好:“队长,以后你吃肉,我吃青椒。”
思过往,宁安然嘴角仍止不住上翘。
赵哥这边则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你也来高州工作了吗?”
她身上穿着基地统一的工作服,这问题其实不需要回答,但宁安然还是点了点头。
“你不在香江做记者了啊?”赵哥又问。
很奇怪,先有葛慧慧,后有袁老,现在再加个赵哥,他们仿佛都很了解她的这些年的情况……
宁安然瞟了眼一旁安静的男人,把自己调来宣传处的事又简单讲了一遍。
赵哥听完一拍手,“杨帆晚上欢迎的新同事就是你哦。”
没等宁安然答,他接着道:“昨晚王大姐在群里说来了个美女老乡,没想到就是你。不过,确实是个美女,你比小时候漂亮,比电视头也漂亮。”
宁安然微笑,“谢谢。”
许察觉到周司远一言不发,赵哥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青椒妹妹来了也不跟我说声。”
周司远凉凉瞥他一眼,挑了下眉,“她没名字?”
“晓得晓得,不喊妹妹。”赵哥拖长音,做了个鬼脸,再转头故作小声地对宁安然说:“人家现在是总工程师,惹不起……”
“你现在也是老板了。”宁安然说。
赵哥嘿嘿一笑,“小生意、小生意,还得感谢周工。”
原来,他们毕业后不久,学校就把食堂承包给了一家专业做快餐的大公司,赵哥只得另谋出路。辗转在外面餐馆做了两年,后来被一位在基地开面馆的老乡带过来帮厨,就这样又遇到了周司远。
“大上前年,我老板内风湿很严重,做不动了,我就把店盘了过来自己做。”赵哥讲到这儿,指了指周司远:“本金就是他借给我的。”
“我一直想开家火锅店,但没本钱。本来想把老家的宅基地卖了凑点钱,这小子居然拍了张卡给我,让我拿去做启动资金。”赵哥竖起手,比了个数字:“十万块,他借条都没让我打,你说他是憨,还是胆子大?”
宁安然听着他包裹在玩笑里的感激之情,微微动容。
“不过,我当时就说了,如果亏了,这钱就算我借的;如果赚了,这家店的收入有他一份。”
见周司远挑眉,赵哥抢先道:“哎呀,我知道,你们有规定,不得参股经商。所以,我说了嘛,等你……”
“咳!”
周司远突地用力一声咳嗽,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宁安然一愣,转头看向他,就见他沉着脸,不太高兴地瞪了赵哥一眼,“话那么多呢。”
赵哥怔了两秒,以为他担心外人知道这层因缘后说三道四,嘟囔:“她又不是外人。”
宁安然看着面色依旧不善的周司远,接过话,“现在是外人。”
赵哥怔忪,不明所以地望着两人。
周司远闻言则把视线转到她身上,瞧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扔出两个字:“确实。”
气氛陡然坠入冰窟。
深处寒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