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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陶杯被重重地嗑在案几上,梁夫人半阖凤目,身子往梁少姬所在的方向微微前倾几分,“吾问你,那傅婵湘死时是不是已经有了身孕?”
梁少姬从未见过梁夫人这般严厉的脸色,惊吓地直起了身子,喃喃道,“是,府中的医师验……验过。”
梁夫人了然,双眸闪过锐利的光,直白地点破梁少姬话中隐藏的含义,“那你是怀疑根本没有什么外男,那孩子是王上的?”
梁少姬面如土色,急忙起身伏倒在地,“少姬不敢,少姬……少姬只是……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不要解了。”梁夫人身子后倾,靠回了凭几上。
梁少姬猛地抬头,目光惊疑不定,“姑母……”
“你向来聪慧,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放在心上,免得外人看出来,”梁夫人略一思索,补充了一句,“傅氏是王上的母族,这已经足够,若再多一个外孙,日后傅氏可就未必全心全意站在王上身后了,这对你而言也是好事,不是吗?若傅婵湘生下长子,那日后的凤座可就说不准了……”
梁少姬动了动嘴唇,她想问梁夫人,姑母,当真只是如此吗?倘若王上只是日后登位之时不想被傅氏掣肘,不想傅婵湘生下有傅氏血脉的长子,那么只需要不让她生下来不就行了吗?为何一定要她死呢?
但是她没有问,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傅婵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才会被灭口。
那么她呢?她算不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她会和傅婵湘一样吗?
梁夫人轻轻从案几后头走出,弯腰扶起梁少姬,“少姬,此事到此为止吧,日后同昌王府的后院便只有你一个王妃,再无其他姬妾,你,会轻省许多,而且王上向吾允诺过,王长子,必会由你生下。”
梁少姬忍住心中的厌恶,搭着梁夫人的手起身,“谢姑母为少姬筹谋。”
梁夫人笑道,“你我都姓梁,道什么谢,应当的。”
大雪过后,日出东山。
刘元乔每日待在帐中无所事事,觉得无聊了,便命人给她掀起营帐入口处的帷幕,抱着八两晒太阳。
可冬日里的太阳悬得高,总是同地上隔着一层什么似的,阳光洒在身上也不觉得暖。
她如今消息不通,并不知晓外头髮生了什么,只知道原说是在雪沁原暂作休整,可现下已经在此处停留了十余日。
“君侯,这是今日的午膳。”一名士卒提着个食盒来给刘元乔送膳。
软禁归软禁,可饭不能不让人吃,且吃得还很不错。
刘元乔才用完早膳,当下没什么食欲,摆摆手对士卒说道,“吾现在不饿,你送进去吧。”
“是。”士卒将饭盒送入营帐,离开前着意提醒刘元乔,“君侯,冬日里饭食凉得快,不能久放。”
“行了,吾知道了,过会儿便吃。”刘元乔理了理八两的毛发,这小东西长得快,等再过几月大约便不能抱动它了。
过了许久,刘元乔晒够了太阳,正要去用膳,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不小的动静,有兵器声,也有马蹄声。
紧接着,巴彦从大帐中走出来,身上齐齐整整穿了一整套铠甲,路过侧帐时,同刘元乔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让刘元乔读到了不少东西。
刘元乔朝巴彦微微颔首,转身吩咐道,“将帷幕放下吧。”
接下来的四日,军中除了较往常安静许多,并无事发生,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这四日里,刘元乔依旧是每日晒太阳、用膳、睡觉,就这样到了第五日。
第五日的阳光比之前任何一日都要清澈明亮,她刚命人卷起帷幕,就远远看见了一个人影向此处走来。
来人身穿一件普通的铠甲,没带头盔,长发用金簪束着,金簪上闪过的光比日光更加明亮,她所过之处,站立的士卒尽皆单膝跪地行军礼,口中喊道,“参见王汗。”
没有意外,没有惊讶,连喜悦也是转瞬即逝,刘元乔平静地站了一会儿,忽视对方脸上的心虚,转身说道,“放下帷幕吧。”
“君侯……”为她卷帷幕的士兵想提醒她王汗正向此处走来,带瞧见她脸上冷淡的神色,急忙将话咽了回去,“是。”
帷幕重重落下,隔绝了帐里帐外。
刘元乔端坐在案几后,八两伏在她身侧,衝她眨了眨眼睛。
脚步声与甲胄声在营帐外停了一瞬,便又远去。
好,好得很,别说道谢,竟连句解释也无,感情她是白陪着演了这么多天的戏。
一股无名之火窜上来,刘元乔差点掀了案几。
路过侧帐时,巴彦的眼神在营帐和燕祁之间来回游荡了几次,终是没开口说什么。
等到了主帐,燕祁见到了自己为自己准备的棺椁,冷不丁问了一句,“派去王庭的人几时回来?”
“王汗,人才走没多久,怎么着也要……”
燕祁一个眼神飞过来,巴彦急忙改口,“臣这就取鹰传书,催促他们快点,务必在十日内将人接来。”
“十日太久,六日吧。”
“王汗,左谷罕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六日是不是过于仓促?”巴彦忍不住提醒。
燕祁左手在棺椁上叩了叩,棺椁发出“咚咚”的声音,“本王的王庭就只有一驾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