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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这三十六计便只剩下最后一计了,”刘元乔叹了口气,偏头看进箱底,那里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一卷竹简,她探身从中取出,在燕祁眼前晃了晃,“王汗猜一猜,这最后一计是什么?”
燕祁握住晃来晃去的竹简,顺势压在了矮几上,不看便答,“美人计。”
刘元乔恍然大悟,“美人计啊,王汗对三十六策这般熟稔,看来王汗是读过《兵胜》的,是妾在王汗面前卖弄了。”
“本王很好奇,”燕祁从刘元乔手中抽出竹简,单手拎住一侧,“哗啦”一声,竹简展开滑落,“翁主对此计有何想法?”
“美人计嘛,听着名字也知道该当如何,用此计,想来是少不了美人的,”刘元乔意有所指,“妾的堂姊,邗章郡主刘元淑,王汗可认真看过?那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素闻广陵王此女有‘光艳动天下’的美名,本王匆匆瞥过一眼,没什么印象了。”燕祁实话实说,刘元乔却是不信的。
“以元淑阿姊的容貌,天下能与之相较者唯有陛下的梁夫人,二人都是令人见之不忘的倾城绝色,王汗说没什么印象,想必是没认真瞧吧,不如王汗现在就唤来好好瞧上一瞧。”刘元乔说着便要起身,燕祁谢绝了她的好意,“本王倒觉得,所谓‘美人’,各人心中有各人的看法,重口难调,但是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便是真正的美人隻消一眼,便会留人心上,换而言之,邗章郡主或许是天下人眼中的美人,但本王见了一面却无甚深刻的印象,于本王而言,她同天下大多数女子没什么不同。”
“这样啊,这可就难办了。”刘元乔苦恼地皱起眉头,“三十六策看尽,无一计有用。”
燕祁双手撑在案几上,直起身说道,“所以阿乔啊,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不如试着留在图勒。”
刘元乔跟着直起上半身,两手并用握住燕祁的右臂,“王汗就不能通融一下,捡一个您觉着还顺眼顺耳的,勉为其难让妾用一用。”
燕祁毫不留情地推开刘元乔,“你回大魏就是送死。”
“那也没法子啊,”刘元乔说,“妾何尝不知道是送死呢,可妾先前也说了,妾不送死,吾荥阳国的许多人,必死。”
二人四目相对,忽然外头响起了报时的鼓声。
燕祁率先收回目光,“翁主已在前殿待了三个时辰,该回了。”
“王汗且慢,”刘元乔唤住想要亲自送客的燕祁,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案几推开,往燕祁的方向膝行几寸,二人曲膝相对,刘元乔轻轻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对燕祁说,“《兵胜》是只有三十六计,但天下之事奇诡百出,三十六计不能尽解,因此妾以为,三十六计之外,还有他谋,王汗想听一听吗?”
直觉告诉燕祁,她不能再听下去,但是鬼使神差的,她没有起身离开,而是让刘元乔说了下去。
“北图勒大军压境,为解凉城之围王汗亲征,去而折返,将妾从王庭中带出,安置在康城附近,妾却骤然消失,不久之后出现在前线大营,”刘元乔直视燕祁,深深看进她的心底,“王汗可派人查过?”
“翁主为何忽然提起此事?此事本王……”燕祁还未说完就被刘元乔打断,“妾知王汗一定会查,会查妾为何要离开康城,又是怎样走到的前线,但是妾敢说,王汗没有查到全部。”
燕祁抿唇不语。刘元乔猜得不错,她的确让人查了,但是隻查出一个大概,依稀知道刘元乔是怎么离开的山谷,又是怎么混入的押送队,然战时混乱,其余的细节,诚如刘元乔所言,她查不出,而这件事的细枝末节,恐怕除了刘元乔,也只有一个不会说人话的八两知道全部了。
“为什么去前线?”燕祁听到自己问。
“因为长久没有王汗的消息,便想要去找守谷的士兵打探打探,却无意中听守谷的士兵说,王汗阵前中箭,昏迷不醒,那时妾还是承平侯,妾想着自己是和亲来的,与王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才想去前线瞧一瞧真实的情形,若王汗情形不好,妾也好早作打算。”刘元乔半点不避讳地告诉燕祁自己曾经的所思所想。
燕祁哭笑不得,她对刘元乔出谷的原因毫不感到意外。
“然而这些,都是妾用来骗自己的,”刘元乔话锋一转,“妾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缘由,一个日后王汗问起来也不会对妾有所怀疑的缘由,一个让自己信服也让他人信服的缘由。”
“那真正的缘由呢?”燕祁声音开始发涩,隐约还带些紧张。
刘元乔略过这个问题,接着讲她的故事,“妾不是图勒人,甚至从未去过康城,根本不认得路,出谷是一时衝动,不过,妾从未想过回头。为了不被守谷的士兵抓回去,妾换回了女装,燕祁,你猜一猜,接下来我遇见了什么?”
燕祁不想猜,她怕自己猜错,又怕自己猜对。
“我又遇上了一个人贩子,我这个运气啊,”刘元乔回忆起往事很是平静,仿佛她所讲述的不是她的亲身经历,而是她道听途说的故事,“我被劈晕带走,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连八两也不见了,不过若要说我运气不好,那也不是,因为那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寻过来的八两咬住了脖颈,”刘元乔抬起右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我给他补了一刀,人就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