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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抬手蘸了蘸茶水,在石桌上照着王朝版图的位置画圈,北雍有她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祁连山庄,荆州的幽涧山庄多半是姜松柏在暗中运作,沂州原先最具名望与实力的飞鹰堡名存实亡,如今南泉柳所在的拾刀庄悍然崛起,大抵没有悬念。兖州有依附东安王府的莲花宫,失去巨灵江东祁连山庄这个庞然大物的幽州并未走下坡路,日后是有程青衣的太阴剑宗先人一步,还是厚积薄发的璇玑楼更胜一筹,都不好说。相比之下青州与徐州就显得尤为尴尬,既不像扬州那样有个天下第一人坐镇的修鱼城,也不像其他州郡那般犹有后力,原本青州还有个“德高望重”的南无寺,可也正因如此,青州被打压的尤为惨烈,连带着毗邻的徐州也被殃及池鱼。
李长安的手指在青州这个圈内又点了几下,忽然笑了笑,“怎么差点忘了,青州大凉山还有个王越剑冢。”
凉亭外有个丫鬟疾步行来,这几日跟在几个小姐身边的丫鬟李长安都认了个脸熟,这位却面生的很,想来是主院周云威那边的下人。
那丫鬟行至跟前,欠了欠身,垂头道:“公子,庄外来了个姑娘,说是要见您。”
“姑娘?”李长安眉头微蹙:“长的什么模样?”
丫鬟显是一愣,细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奴婢没看清。”
李长安也不为难她,问道:“人在何处?”
丫鬟回道:“大掌事正领着人过来。”
李长安有些无奈,都先斩后奏了还何必多此一举?于是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不多会儿,人来了。
那位从进庄子至今隻与李长安有过一面之缘的大掌事,隔着老远就停下了脚步,远远朝李长安躬身拜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轻纱遮面的女子在瞧见李长安后也放缓了步伐,独自朝凉亭走来。
在女子尚未走到跟前时,李长安便认出了来人,容貌可以遮掩,衣着可以更换,可有一样却怎么也改变不了。女子虽未抱琴,但那白莲出淤泥的气韵却独一无二。
李长安起身相迎,微笑道:“什么风,竟把白先生吹来了?”
女子欠了欠身,低首垂眸道:“白灵官见过王爷。”
此女不是旁人,正是姜凤吟身边的御用琴师,也是武陵王府不为人知的首席谋士,白灵官。
李长安抬手请坐,二人面对面坐下,白灵官摘下轻纱低头就瞧见面前的一杯凉茶,不由问道:“冒然造访,可是打扰了王爷?”
李长安顺其自然将手搁在桌面上,手底下不着痕迹抹去桌上水迹,笑道:“不曾,不过在别人家地盘上本王就不与你客气了,不知先生是如何找到本王的?”
白灵官抬起眼眸,淡然笑道:“那人说,天机不可泄露。”
若说楚寒山藏人本事天下第一,那世间找人的本事除了春秋棋谋首甲的范西平,没人敢称第一。
李长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白先生既然远道而来,有何事不妨直言,时至今日,咱们之间也不必绕圈子了。”
白灵官深深望了她一眼,神色复杂,良久才道:“此番,还请王爷务必出手相救。”
李长安不明所以,问道:“救谁?姜凤吟?”
白灵官沉声道:“长孙太后。”
李长安一脸匪夷所思,盯着白灵官瞧了半晌,失笑道:“白先生,山阳城有楚寒山驻守,郢都皇宫有八千禁卫把守,更别说宫内那些高手护卫,东越太后的安危何须敌国一个王爷去担忧?白先生,若是姜凤吟让你来这胡说八道,那你可得好好劝劝她,莫再沉迷酒色,乱了心智。”
白灵官面沉如水,眸底的晦暗一闪而过,平静道:“王爷可曾听闻长安城传出发兵南下的消息,昔日王爷与楚寒山的十年之约,在陛下眼中如同儿戏,难道王爷真的以为仅凭一句“不破此城终不还”便能阻拦陛下的野心?据白灵官所知,东线战事虽暂时平息,朝廷眼下有心无力,又恰逢新旧更迭的节骨眼上,此次发兵更在于议和招安,可春秋以来,称臣之国焉有完卵,臣民尤可留,皇室何来存?昔年的北魏南唐大楚,哪一个皇室子嗣不是死在李世先之手,还有西蜀藏匿在深山老林里的皇室遗孤,不也是王爷当年亲手诛杀?”
李长安面无表情的安静听完,无动于衷。
见状,白灵官心一横,抛出杀手锏道:“王爷,昔日您替先帝手刃无辜时,可曾想过有一日报应不爽?”
李长安不怒反笑道:“白先生,不必浪费口舌,本王救不了。”
白灵官起身下跪,嗓音颤抖道:“只要王爷肯出手,白灵官愿尽所能。”
李长安沉默片刻,轻声道:“白先生,若死的是你,她可会为你这般伤心落泪?”
白灵官呆愣住,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如决堤江水悄然落下。
李长安起身搀扶起她,轻叹道:“你回去告诉姜凤吟,该死的谁也拦不住,与其空待旧人归,不如珍惜眼前人。望她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