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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剑客没再言语,举目望向那座独立于东海之岸的观潮阁,阁顶之上,有一风流儒士迎风而立,面朝衡山方向。
落魄剑客不由得无声嗤笑,天底下多少执念不悔之人,不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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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如七月流火的剑气距离山庄还有五十里,但剑气之盛,惊动了百里之内所有一品之上的武道高手。
整个龙泉山庄更是犹如沸水翻腾。
萧潇快步走出兄长的书房,轻盈跃上屋顶,举目望向远处的飞龙瀑布。萧澈与捧剑女婢紧随其后,女婢焦急问道:“小姐,瞧见谁了?”
萧潇一言不发,隻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三千尺别院内,原本在厅堂内与秦归羡商议明日擂台事宜的两位大客卿,忽然对望一眼,皆是愣了愣,而后不约而同飞奔到院中。早早跃上屋顶的胡浪赶忙下来,一脸慌张的朝二人问道:“两位大哥,这是哪路神仙来了,阵仗这么吓人?”
沈摧浪面色铁青,瞥了一眼身侧修为高过他一截的于新梁,低声道:“该不会是衝王爷来的吧?”
追出来的秦归羡听闻此言,脚下一顿,沉声问道:“能不能帮?”
于新梁苦笑道:“地仙一剑,催山倒海,若换作平常,在下定奉劝庄主趁早跑路。”
秦归羡满目震惊,默不作声,身旁秦唐莞轻轻握住她的手,才让她稍微平复些许。
她深吸一口气,嗓音平静道:“那咱们便做好该做之事。”
言罢,她转身走向厅堂,身后几人互看一眼,皆是沉默跟上。
所幸今夜月色朦胧,没人瞧得见身在飞龙瀑布之上百丈高空的李长安,只是她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到。
那人悬停在一朵乌云上,云朵随风缓缓流动,若非是在白日晴天下,那白眉过膝的灰衣老僧便犹如一尊宝相庄严的坐莲菩萨。
提着短刀,顶着一张凶神恶煞刀疤脸的李长安实在不像什么善男信女,灰衣老僧半阖眼眸,低声诵念了一声佛号,悠悠道:“李施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前头有百里剑,庄内还有个没收拾完的老刺客,李长安完全没心情跟这秃驴打机锋,她脚下凭空出现一排剑气凝聚成形的长剑,而后踩着剑走到跟前,毫无预兆,一脚就将和尚踹翻,气笑道:“李无名,你要是帮凶我现在就让你去龙泉溪里好好洗个澡。”
身形似不倒翁晃悠一圈又回到原位的灰衣老僧,不紧不慢掸了掸胸口的脚印,手中忽然多出一朵绣花球,他双手合十不见如何发力,绣花球瞬时碾成齑粉随风而散。
灰衣老僧缓缓开口道:“授不授命,与渡不渡人,是两回事。”
李长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得了,反正天底下我吵不过的就只有和尚道士,你说什么是什么,我也懒得管你是原本就不打算出手,还是临阵倒戈,你既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灰衣老僧呵呵一笑,指了指脚下道:“贫僧帮你看着杨举林就是。”
李长安望了老僧一眼,没有得寸进尺,隻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是善亦非善,今日你不愿杀他,日后我也不会放过他。”
灰衣老僧轻念佛号,低声道:“人各有命数,贫僧唯有尽力而为。”
言罢,灰衣老僧白眉飘扬,口吐金言如暮鼓晨钟,一声高亢过一声,周遭云团四散消弭,金光好似由皮肉渗出,与那大雄宝殿中的金身佛陀一般无二。
老僧化作一团金光,直奔向那道距离山庄不过三十里的璀璨剑气。
只有一柄短刀在手的李长安凝神闭目,衝散的云团重新归聚,山庄内无数双眼睛都瞧见夜幕下这诡异的一幕,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真龙在云海之间游动翻涌。
落在盘龙擂台上的杨举林直面这股气势威压,不由得手心冒汗,他收敛气机屏息凝神,不敢外泄半分杀意。太白剑录堂这柄处心积虑的百里一剑能当场斩杀李长安自是最好,若出了意外,他便隻得硬着头皮去收拾残局,或许还得面对那个金身大成,已修得金刚佛陀的灰衣老僧。剩余刺王的还剩几人,他不知晓,眼下只能寄望尚未暴露的人在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反正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言,唯有背水一战。
杨举林本想趁此时以牙还牙,但瞧见眼前这一幕,想都没想就打消了这个送死的念头。
只不过李长安眼下也没功夫顾及其他,睁开眼,重重吐出一口厚积薄发的浊气,在灰衣老僧与那剑气撞上的一刹那,身形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灰衣老僧并非殊死相搏,以金刚不败之躯削弱掉剑气的几分势头,便擦肩而过,朝地面坠落。双方碰撞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足足蔓延出十里方圆,趁势而来的李长安非但没有迟缓,反而前衝的速度愈发迅猛。
她右手握刀,刀尖笔直衝着前方,左手握在右臂上,不断催动体内气机,犹如一波又一波浪潮,层层迭加在刀尖上。
二者以极快的速度,缩短之间的距离。
在与剑气触及的一瞬,刀尖青光盛极一时,耀眼如白昼,隐约有压过剑气的破竹之势。